陈伟鸿:做出美国收购的决定,还是您做的吗?
刘永好:因为我们是生产饲料的,搞养殖的,玉米、黄豆、豆粕这些,所以我们应该在原产地,在资源最好的地方去做一些收购。三年前刘畅正式走向岗位,也是交接班。
陈伟鸿:对年轻人来说考验太大了,第一步就要迈向美国了。
刘永好:她上任以后跟我讨论,我们养殖最大的成本在哪里?在饲料,饲料最大的成本在哪里?在原料,而原料最好的地方在哪里?在美国。
所以必须掌握一手材料,我们派人去不现实,假如我们收购一个全球粮食贸易的企业,那么我们就能够有主导权,能够了解信息,我们的原料价格肯定便宜,所以刘畅就说,我们是不是收购这样一个贸易公司呢?
陈伟鸿:你们看上谁了当时?
刘永好:当时曾经想到ABCD太大了,我们收购不了。
陈伟鸿:ABCD是哪四家公司?
刘永好:国际上最大的四大粮商,ADM、嘉吉、邦吉、路易达孚,是全球粮食和大宗货物贸易的绝对领导者和控制者。
陈伟鸿:我们能拿下他们吗?
刘永好:不可能。因为他们都有几十年,上百年的历史,这是第一。第二,他们贸易量非常巨大,贸易额都是以千亿美元来计算的。所以刘畅就说好,我们到美国去调查,看看有没有可能收购一些有相当影响力的,而且正在成长的企业。我们锁定第二梯队领头羊。
新希望六和投资发展部总经理江南:一开始是冲着大股东去的,希望控股,但是对方还是有一点想法的,他们对中国并不是很了解,邀请一个中国股东来控股它的企业还是有一定顾虑的。
陈伟鸿:后来结局怎么样。
新希望六和投资发展部总经理江南:我们收了20%的股份,达到了一定的目的。
刘永好:我跟刘畅是不同看法,我觉得没有控股就没有话语权,至少50%,刘畅也同意,就去谈,人家是很好的企业,投资回报非常高,不断成长,管理层占了30%几的股份。人家不愿意,为什么呢?因为中国是最大市场的客户,但是不愿意把控股权交给我们,而且拿不出来,谁都不愿意卖。
陈伟鸿:这个消息传过来之后,你和刘畅之间有过什么样的交流?
刘永好:我就说再做努力,51%不行,50%行不行?50%不行,45%行不行?30%行不行?也不行。后来刘畅说不是要控制它,是要拥有信息,我们要了解全球谷物的动态和仓储情况和期货市场的情况。而这些我们的收购的对象蓝星公司,非常有优势。
最后我觉得也行,因为她是董事长,当然她说了算。另外一方面她是对的,现在看起来真是对的。我们的收购对象非常高兴,接下来签了很多协议对我们非常有利。
陈伟鸿:你觉得你和女儿谁更国际化?
刘永好:第一我英文不太懂,出去一定带翻译。第二,我在海外生活相对比较短。而她英文很好,因为她在国外上学,她的教育程度比我高,她长时间在海外生活学习的经历,所以她的国际化程度应该比我高。第二方面,她比较时尚,朋友圈都是相对国际的人才,所以我觉得这方面我是不如她的。第三,她不管是穿着打扮或者喜好、爱好,或者对于移动互联网的认识和信息化的搜集来源,都比我强很多。从国际化角度显然我是不如她的。收购以后的麻烦事
刘永好:其实收购以后最大问题,原来管理层和我们收购方是不是能够协调,有很多的企业被收购以后中国派人去管理,但澳大利亚是有规定的,外来的员工不能超过多少。
厚生投资合伙人张天笠:遇到两个问题。一个就是在发达国家工会是一个蛮大的挑战。第二个问题,我们也需要给澳洲管理团队首先吃定心丸。给他们充分的激励,使他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公司,我们不需要从中国派员工过去,实际上澳洲的企业由中国人去管,这事本身也不是那么靠谱的。
刘永好:工会是很多中国企业走出去都会遇到的挑战。我们收购大概6到8个月之后,需要跟工会进行下一轮的谈判,这叫集体雇佣协议,实际上就规定了未来的三四年之内员工的薪酬增长是什么情况。最后我们给了员工一个非常友好的方案,就是我们这个企业的员工,尤其是蓝领工人,比行业平均工资高20%。
陈伟鸿:这能够触动他们的积极性吗?对于高福利的国家来说,其实有没有那点加班费,我都不太在意,我要的是更加舒适、美好的生活。
厚生投资合伙人张天笠:陈伟鸿说得也很对,还涉及到一个排班的事情,现在很多工厂员工是所谓工作四天,休息三天,这样更符合他们生活习惯和生活节奏。但是在他工作的时候我们是给他更好的薪酬待遇,但是也希望他的效率上提升上来。所以最后我们是非常满意的一个结果。
刘永好:这个格局包括成立一个产业基金,像张天笠以及几十个高素质的国际投资人才,他们为什么愿意留下来,有一个共享机制。我们收购以后有可能你的收益会比以前要高20%甚至更高,我们基本上要保证。但是你得给我们保证,效率要提升,形成利益共同体,这种情况下工会问题也基本上解决了,管理层问题也解决了。
最近有两单中国企业收购澳大利亚的农场事件,被澳大利亚当局否定了,而且在媒体上说中国人来了,大量收购澳大利亚的土地,澳大利亚有担心,所以导致了审批的难度。
正因为这样,我们想不一定要收那么多土地,去收产业的要点或者是最重要的环节来连接这些土地,连接这些牛羊不是更好吗?所以我们收购了澳大利亚的牛的屠宰企业,而通过这个屠宰企业,又联合了几千户大型牧场,跟他签订五年、十年合同,实际上我们变相控制这些土地和牧场。这样就没问题了,农民都欢迎。这也是西方很多公司通常这样做的,因为这样不敏感。我们要的是什么呢?我们要的是牛肉,我们要的是中国市场的需求和食品安全,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是心理上的安全和就业,我觉得这种也是解决恐惧的办法。
陈伟鸿:最近一次吃到澳洲牛肉大概是什么时候?
刘永好:在一个大型的活动上,在上海,澳大利亚总理宴请了大概1000多个企业家,吃澳洲的牛肉。当时就是说这个牛是来自澳大利亚的,但我们很清楚,那个牛排是我们在澳大利亚的企业生产的,是中国造的。
陈伟鸿:这个“中国造”跟您之间有什么关系?
刘永好:两年多以前,我们成立一个产业并购基金,有很多国际投资人,共同去全资收购的澳大利亚原来是第四大的牛肉生产企业,到今年底我们会把它发展成为澳大利亚第二大,同时出口到中国可能是第一位。
我们并不是说只看今年和明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这是做产业和投资不完全一样的地方。
很多大宗原料都有一些国际性的企业,而在高端动物蛋白,就是牛肉、羊肉、对虾、海产品这些,还没有一个比较强势的领导者。既然中国有最大的市场,我们又做这个行业,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这样的领导者呢?这就要求我们从源头开始来布局。
第一,有好的机制,有一批人愿意做这样的事,跟我们一块干。第二,要有人才,国际化的人才,本土化人才。第三,需要相当的资金,要耐得住寂寞。(来源: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