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却没有这样的利益一致性,各大国为自己选定的重点就是明证,印度最担心中国,中国却认为与自己分量相当的竞争者是日本和美国。不过,这位老资格的国际关系权威也表达了谨慎的乐观:“现在印度、日本和中国均由有战略眼光的强势政府领导,虽然竞争可能加剧,但找到大胆的解决办法的可能性也大为增加”。在欧盟式的超国家共同体远未露出曙光之前,亚洲各国只能暂时按照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原则维护脆弱的均势,美国是东亚均势的最重要砝码,日本与中国和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再次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在上个世纪70-90年代中日短暂的蜜月期间,所依赖的共同敌人就是咄咄逼人的苏联。
冷战结束之后,美国成为新世界体系的主导者,两霸相争成为一霸独揽。不要忘记美国是一个具有极端一神教传统的清教徒国家,早在1630年,约翰·温思罗普总督就在驶往马萨诸塞的移民船上宣布:我们要在新大陆建立一座上帝的“山巅之城”,其正义原则和榜样力量将激励整个世界。基辛格认为,近代欧洲秩序的基础一直是政教分离,将绝对的道德观与现实政治谨慎地分离,但美国的外交是传播美国价值观的工程,认为其他民族都应该渴望这套普世的价值观,复制美国的现代化道路。
美国是一个矛盾的大国,既有盘算自己利益的孤立主义传统,又有理想主义的传教精神,其外交政策经常在二者之间震荡,试图找到平衡点。但作为清教徒的美国人之最终信念,还是相信自己担当着上帝赋予的“天命”,有责任拯救混乱和堕落的世界。
“天命”意识在国家利益之上---仅就这点而言,美国与传统的中国倒有相似之处,中国的儒家士大夫相信天下主义,王朝之上还有天下:一个普遍的正义秩序---只是当下中国的一些国家主义者不懂美国,以为美国的所作所为皆出自其自私的国家利益。不了解竞争对手的精神之魂,只能导致一而再、再而三的误判。
就塑造世界秩序而言,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当属曾经做过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的伍德罗·威尔逊。对于他,中国的知识分子并不陌生,五四时期的陈独秀称之为“世界上第一个好人”。威尔逊总统在巴黎和会上提出了十四点和平原则,最早论述了国际联盟的设想,以保障大小国家的领土完整与政治独立。威尔逊主义是超克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理想与实践,可惜当年巴黎和会上如狼似虎的英国与法国,唯国家利益是图,视实力均势为唯一法宝,让威尔逊主义没有落地的空间,之后建立的国际联盟也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