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新发地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玉玺
农产品在产地价格低廉，到了消费者手中价格却翻了好几倍的事情并不鲜见。“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的现象出现后，很多人将其归结为农产品流通体系不通畅、环节多所带来的高成本。而随着农产品电商以及农超对接的出现，农产品批发市场的作用会不会被削弱呢？
为此，中国商报记者近日专访了农业部农产品市场流通专家、在农产品流通领域深耕了20多年、在全国建立了十余家农产品批发分市场、交易额和交易量连续12年蝉联全国第一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掌舵者——北京市新发地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玉玺。
建分市场不以挣钱为目的
中国商报：不久前新发地在河北保定高碑店投建了分市场，这是继新发地在涿州布局分市场后，新发地第二次布局河北。今天您又促使河北省农产品进京推介活动在新发地召开，您如此看重河北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张玉玺：北京常住人口有2000多万人，加上流动人口能达到3000多万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水果、蔬菜等农产品输入型大都市，不同时节要“吃”不同地区的蔬菜和水果。因此，为了确保首都的“菜篮子”供应无问题，我们既要走出去，对产地的农产品长什么样、安不安全等问题做到了如指掌，也要请进来，让不同省份来京做农产品推介活动，帮助农民打开销路。
而河北是个特殊的省份，包围着北京，具有几个优势。第一是有农产品资源优势，在河北能保证北京农产品供应的背景下，我们就没必要舍近求远；第二是有气候优势，石家庄、邢台、邯郸等城市的气候能提前一个月给北京供应农产品。
中国商报：截至目前，新发地的分市场已经遍布安徽、河北、山东等地，高碑店是新发地的第10个分市场。而北京新发地给外界的印象更多的是辐射北京，是北京的菜篮子，您为何对建立分市场情有独钟？
张玉玺：新发地建分市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确保首都的农产品供应。例如，新发地在海南建分市场，能保证每年12月到4月，也就是“两节”以及“两会”期间北京的农产品供应。虽然从全年看海南的蔬菜只占新发地的5%，但是在“两节”以及“两会”期间能够占到50%，短时间内的作用就发挥了出来。
当前我们正在高碑店建设的分市场除了有集散功能外，还有储藏的功能。我们设计了21万吨的冷库，能确保极端天气下首都的农产品供应。
中国商报：新发地在各地建立的分市场与当地农产品批发市场相比有哪些差异？下一步还准备在哪些区域开设分市场？
张玉玺：目前新发地在各地建立的分市场，都是在当地尚没有较好市场的情况下才进入的，例如海南，我们进入时当地就没有农产品批发市场。
下一步我们准备在上海崇明岛建立一个分市场。很多人对此不理解，认为上海本身就是输入型城市，还会有多余的量供应北京市场吗？实际上，每年4月的时候，上海崇明岛20万亩的菜花和圆白菜生产基地，除了供应上海本地外，还有大量富余，而这个时候北京的菜花和圆白菜是比较稀缺的。
中国商报：按您所说，新发地在各地的分市场都有确保季节性供应北京的考量，那么当分市场所在地农产品处于淡季时，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张玉玺：并不是说新发地在各地的分市场一到淡季就得关门。事实上，他们在淡季时也能维持正常营业。例如海南新发地夏季是淡季，但可以通过吸收全国的农产品来保证海南当地的供应。
农产品电商颠覆不了线下
中国商报：近年来，农产品电商增长迅猛。数据显示，涉农电子商务平台目前已超3万家，您如何看待农产品电商的快速增长？
张玉玺：农产品电商确实像雨后春笋般成长了起来。据我观察，去年涉农网站的交易额达到了1000多亿元，今年1月至7月涉农网站的交易额就已经高达1500亿元，全年有望突破3000亿元，发展速度十分迅猛，可以说农产品电商是一个发展趋势。
但不能忽视的是，相对于整个农产品市场而言，农产品电商还是一个零头。去年我国农产品市场的交易额为4万亿元，相对而言电商交易1000亿元是个小数目。农产品的易腐性和价格低廉性两个特殊因素导致消费者不可能大量在网上购买蔬菜水果，在一个节日就买齐了好几个月的量，所以农产品不会像衣服等产品那样很快就被电商所占领。
当然，新发地也在拓展电子商务交易，我们2011年就开始试水电子商务交易，目前在京东商城、当当网等都开设了网店。通过几年的经营，我发现电商有两个60%：第一，消费者购买的农产品中有60%是干果，大葱、大白菜、菜花等蔬菜线下消费还是主流；第二，有60%是被25岁以下的女性买走了，她们是伴随着互联网长大的，接受新事物较快，主要就是为了图方便。在交易额方面，新发地市场旗舰店在京东一个星期只有25万元的交易额，而新发地每天的交易额就达到了1.5亿元。
我认为，未来20年内，农产品电商会越来越多，但占比不会很大，只会成为线下的补充，并与线下达成一种融合状态。
中国商报：除了京东商城、当当网外，您有考虑和本来生活、我买网、沱沱工社等农产品电商合作吗？
张玉玺：我们和生鲜电商也探讨过合作，但是我们的发展思路是在互联网上建立一个新发地品牌，要自己独立发展。其实，农产品电商并不难做，难的是保鲜和物流配送，而这两点新发地都有优势，所以我对独立做电商还是很有信心的。
中国商报：那对于现阶段的农产品批发市场而言，您认为该做出哪些改变？
张玉玺：我认为，在交易方式上肯定要做出一些改变。目前，世界上有四种交易方式。第一，日本、韩国等用的是拍卖模式，购买的人看中展示的农产品就行；第二，美国、欧洲用的是连锁配送模式，给团体机关等机构直接配送；第三，像北欧四国（丹麦、瑞典、芬兰、挪威、瑞士等）这种人口少、特别富裕的国家，采用的是超市化经营；第四，中国、东南亚、南美则用的是对口交易模式，讲究现场、现金和现货。
在这几种模式中，第一种拍卖模式目前我国还难以实现，因为我国农产品的规模化、品牌化还没有做成功，这也是为何山东寿光市场和深圳布吉市场尝试拍卖失败的原因。第二种连锁配送模式可以探索，例如开展直通车、社区便利店等，尝试市场和超市对接也是一种方式。
农超对接理论大于实际
中国商报：农产品电商出现后，各个电商都在不遗余力地加强与产地的对接，以减少中间环节，并利用互联网思维将其推向成功，本来生活网打造的脐橙就是一个案例。与此同时，家乐福、沃尔玛、物美等超市也在不遗余力地做着农超对接工作。在此背景下，您认为农产品批发市场的作用会不会被削弱？
张玉玺：在理论上，农超对接非常好，连接两头直线距离最短，经过市场就拐了弯。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例如北京这样的大都市，农产品都需要靠其他地区输入。而超市对农产品的需求一方面种类多，另一方面每个品种要的量又少，如果直接和农民对接，他不可能把农民种植的1万亩大白菜都要了，最多每天也就要500斤。要量这么少，农民根本无法单独进行配送。
之前，我曾对农超对接做过调研。在特大城市，例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由于是输入型城市，实际上农超对接只占当地农产品交易的5%至9%。因为本地产的农产品量很小，在淡季需要靠其他地区供应。例如，冬天海南运来了25万吨的蔬菜，且不说车子能不能进超市，单说这么大的量哪个超市敢要？只能给市场，因为有集散功能，有消化这些蔬菜的能力。而人口在50万以下的城市，农超对接更不现实。因为当地都是农民直接开着自家的车在城市卖，还需要农超对接吗？恰恰是人口在500万左右的城市，农超对接起到了作用，但是占当地农产品交易的比例也没有超过20%。
中国商报：听说最近几年农产品批发市场的数量减少了不少，您认为当前我国农产品批发市场数量大幅度减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张玉玺：目前，我国农产品批发市场的规模在4500家左右，这一数字已经保持了很多年。虽然每年会关闭100家左右，但也会新诞生100多家，总体数字并没有大的变化。这说明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市场需求就这么大，例如北京就形成了一个大型八个中等的农产品批发市场网络，格局已经稳定了。
中国商报：由于交易模式落后、管理制度过时、经营设施简陋等因素的存在，影响了农产品批发市场的发展，您认为农产品批发市场怎样才能做大做强？
张玉玺：事实上，做大并不等于做强。按说新发地已经很大了，北京80%的蔬菜和水果都是靠新发地供应，但是也并不能就说新发地很强了。在硬件方面，目前我们已经开始做出一些改变，例如建造蔬菜交易楼、果品展示中心等。但硬件的提升需要一个过程。至于交易模式的改变，我认为与国情有关，农产品生产那边都是小规模生产，让流通环节实现现代化很难。除非中国的农产品也形成了规模化生产和品牌效益，但这需要很长时间。（记者 陈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