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自杀式炸弹在大清国首都的CBD爆炸,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是1905年9月24日上午,北京正阳门(前门)车站,彩旗招展,鼓号喧天,首都各界正在欢送前往欧美各国考察宪政的“五大臣”代表团。
五大臣中,除绍英受伤略重之外,都无大碍,倒是周围的人饱受池鱼之殃,死伤惨重。戴鸿慈日记中说:“随员萨郎中荫图及其内弟、从弟、子女、车夫、家丁均重伤,一家七口,遭此意外之厄,亦云惨矣。”
当时十分活跃的官商、日后以小说《老残游记》闻名的刘鹗在其《乙巳日记》里记载:“本日巳刻论古斋陈君来云,火车头等突发炸弹。急派人往询,云弹发于包房。泽公爷、端午帅俱伤面,血淋淋然。闻死者三人,伤者十余人。前日之地震殆为此欤?”所谓的“前日之地震”,根据刘鹗的日记,即是9月19日晚上的地震。
刺客本人则被炸碎,面目血污,模糊难辨。官方将刺客的尸体陈尸数日,无人认领,随后,将其面部拍成照片,行文至各省辨认,最终确认此人就是直隶高等学堂的学生、27岁的安徽桐城人吴樾。
吴樾,本名吴越。至于其为何改名,时人各有解释,有的说是他行刺后,“清廷于大逆罪犯于其名必加偏旁”;有的则说“弃前名加木旁为樾,在烈士意思,无木旁之吴越为专制政府之小奴隶,有木旁之吴樾,为有共和思想之自由民”;国民党的党史权威冯自由,则在《革命逸史》中说:“原名越,以亲友某尝密为纳监,乃弃前名,加木旁为褪,盖表示与满清脱离关系也。”因安徽人李鸿章担任直隶总督长达25年,因此在直隶地区政学两界的安徽人及江南人士不少,而吴樾参与创办的《直隶白话报》,其团队多是安徽人。
北京炸弹一响,政府还没查清刺客的身份时,有一位远在南方的安徽人就致函朋友问: “北京店事,想是吴兄主持开张。关于吴兄一切,务速详告。”这位发信的安徽老乡,就是时年26岁、日后大名鼎鼎的陈独秀。
陈独秀和吴樾不仅是老乡,也是同志,他们都参加了秘密组织“军国民教育会”,并且成为其“暗杀团”的成员。暗杀在当时成为革命党人的一种风潮,他们普遍相信必须彻底砸烂一个旧世界,才可能获得一个新世界——尽管他们对于如何建立一个新世界、尤其是如何防止这个新世界依然出现旧世界的同样问题毫无准备。“砸烂”是他们的主旋律,他们的同行、因刺杀广东巡抚恩寿未遂而在1900年被杀的史坚如,就曾说过: “今日中国,正如数千年来破屋,败坏至不可收拾,非尽毁而更新之不为功。世之谈变法者,粉饰支离,补其罅漏,庸有济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