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话音刚落,高鸿立猛地甩掉了头上的帽子,上身棉军衣和衬衣也全都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他左手握着手枪,右手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赤胸露臂,双目圆睁,用粗大的嗓门又对士兵们吼道:“弟兄们,怕死不怕死?”
“不怕!”
“随我去夺炮的,一定要像我一样,脱光膀子跟着我冲,敢不敢?”
“敢!”
刹那间,几百名士兵全把上身脱得精光,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高营长的率领下,如同潮水般地向小松林冲去。
正在开炮的日军,猛然之间惊骇地发现,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支上身赤裸、面目黝黑的军队,手上抓着明晃晃的刺刀,身上挂满了拧开盖子的手榴弹,一个个惊恐万状。他们一面以步枪、机枪拼命向我高营阻击,一面拉起炮车,掉头向东遁逃。
“不能让狗日的逃了,”三月的鲁南,春寒料峭。袒胸露背的勇士们,无所畏惧地冒着弹雨,在一片喊杀声中勇猛追击,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向前冲。
“营长,不好!有坦克!”正在追击的紧张时刻,忽然一个大嗓子老兵在北面发现日军坦克20余辆跟随步兵千余人,正向台儿庄急进。这时,日军也发现高营正追杀他们的炮兵了,立即向高营急驰而来。中国军队官兵素无对付坦克的经验,又无对付坦克的武器,在敌坦克横冲直撞的打击下,部队被分割了,指挥失灵了,官兵们只得各自为战,与敌步兵进行着惨烈的拼杀……
“3营被鬼子围住了,1营,2营,跟我上!”团长王郁彬接到高营的报告后,急率两营前往增援解救高营。敌战车、步兵立即又转头迎击1营、2营。于是,一场规模更大的肉搏战,在滚滚的麦浪间展开了。不同语言的喊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机枪的狂叫声,坦克的轰隆声,刺刀的碰击声,乒乒乓乓地汇成一片。极其惨烈悲壮的血战,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敌我伤亡均很惨重。
战斗持续到下午2点前后,旅长乜子彬率181团前来接应了。1,000多个士兵,列成了波浪式阵形,切断日军的退路,从两面展开了冲锋。在太阳的暗淡光亮下,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在鬼子的脑袋上嗖嗖地闪动着。机枪像发疟疾似地,急急忙忙的打来,打完一排子弹又是一排子弹。
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被鬼子围住的183团很快冲了出来,脱离了战场。
就这样,台儿庄战役中很惨烈的一战--血战刘家湖结束了。183团损失惨重:团长王郁彬被子弹洞穿,2营营长壮烈牺牲,3营营长高鸿立头部负了重伤,全团连以下干部及战士牺牲了1/3以上。虽然代价是昂贵的,但中国军队的收获也不薄--消灭了日军数百人,并且拖住了日军围向台儿庄的增援部队。
傍晚,濑谷少将闻讯,浑身上下哆嗦起来,弓着背,弯着腰,颤颤巍巍地在日记中写道:
“刘家湖一仗,使我感到我眼前的骨头,并不是像我想像的那么好啃。这一仗,搅乱了皇军进攻台儿庄的原计划……”
“不准撤!台儿庄就是我们的坟墓!”
直到26日,日军才向我台儿庄守军又发动了进攻。
福荣真平大佐指挥炮兵,用重炮猛轰中国军队的防御阵地。骤雨一般的炮弹,把北门、西关和城内的许多临时构筑的工事摧毁大半。天上不断出现的日军飞机,也向我方阵地轮番轰炸,许多官兵还没有看到日军就被炸得尸骨横飞。顿时,整个台儿庄,草木燃烧,硝烟弥漫,只见纷纷扬扬的尘埃中,一片又一片火光跳跃,人体和枪支给炸到空中,又从半空中陆陆续续地落下来,飞散成东一堆西一堆,有的是断臂,有的是断腿,有的是半截尸体。枪支和钢盔到处都是,黄澄澄的泥土上,一滩滩的鲜血在凝固……
飞机和重炮轰炸之后,10多辆坦克掩护着步骑兵出动了。轧轧的巨响掠过大地,连泥土也颤动着。
士兵们眼睛红了。指挥中国军队坦克防御炮的李排长立即叫道:“开炮!”
“不忙!”台儿庄守备司令王冠五马上给制止住了:“打敌人的坦克一不能急,二不能打带头开路的那一辆,要打当中的几辆。打坏了当中的,领头的坦克退也退不走,后面的又被挡住了,不能前进,这样才能打退敌人的攻击!”
“好,遵命。”
大家都屏声静气,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敌坦克的行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敌坦克已距离中国军队阵地七八百米了,情况越来越紧迫,大家精神也随之更紧张起来。31师参谋主任屈伸沉不住气了,想命令李排长开炮,但王冠五还是沉着地下令:“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