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火车站,看见一列火车停在那里,就想着法子挤上去。只是,火车早就人满为患,车门已关闭。64岁的周作人,是被尤氏父子从窗户拉进去的。可怜的周作人,在抗战时期,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不想离开北平南逃,这回,老天替他补上了此生必须经历的“逃难”这一课。
上了火车,三人只找到一个座位。尤氏父子始终站着,让他坐下。从27日下午四五点上车,直到第二天傍晚,火车才到达上海。从南京到上海,短短的行程,足足走了24小时。
更让周作人奇了怪的是,火车上的人,竟然个个不吃、不喝、不拉撒、不睡觉,痴呆傻瓜一样。火车上没电灯,大家坐在暗处,只管大眼瞪小眼,恨不能一步到上海。他后来写到这段经历说:“深深感到奇异,所可异的不单是我个人,乃是全列车的人全都忘记饮食便利,毫无怨言地担受着那苦难。”
火车缓缓到达上海站,他们雇了两辆三轮车,来到北四川路横滨桥的福德里,天已黑下来。这时周作人饥渴难耐,更恨不能一步跨进厕所,想要小便。
进了家门,尤家老太太一边张罗招待客人,一边忙着布置祭祀之事。周作人才恍然得知,他这个上海尤家白吃白住的食客,迎来了他的1949年1月28日夜——阴历戊子年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