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撤退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全体队员
一九五三年一月,作战了十几天的陈本江准备撤退。他本人带著林三合、陈银、林素月由后山逃走,陈春庆带了陈通和、陈炎树、王仙景等人由坪林方向离去。据陈桑说,他们撤退的时候,并没有事先通知全体队员。
到了二月中旬,逃到深山的队员因为无法突破包围圈,而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没有办法再支持,一百五十多名队员集体弃械投降。
前后六十四天(从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到一九五三年三月三日)的围剿,共有四百多名队员及村民被捕,数十名被打死。一家人被同时抓住的不少,如陈金碇、陈溪俊、陈万居、陈秋永、陈贵五位兄弟,村长陈启旺和儿子陈田其、陈春英、陈春阳兄弟,许希宽、许东茂兄弟等。
躲藏在山中的周朝木,后来因为没有粮食,活活饿死了。少数几个人失去了踪影,从此下落不明。
六月中旬,陈本江、林三合、陈银林素月在高雄被逮捕。他们将其他逃亡同志可能去的地方,提供给了保密局。年底,陈春庆、许再团、王再团、林仙景等人,在淡水被捕获。
青苔和杂草,占据了半倾的土角厝
听著鹿窟旧事,我们走在黄尘滚滚的山道上,不知不觉深入山区。陈桑一路上时而昂扬,时而沮丧的情绪,突然间跌宕到最低点。
“唉!”他颓然指著对面的山峰:“那些房子都没有了!”顺著他的手势,我们只看到对面有一小块光秃了的地带。陈桑说,那里曾经是基地的一部份。
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人蓄意去破坏,木搭草盖的房舍,恐怕在风吹雨打下,也已朽烂倾圯。如今,我们连通往当年基地现场的路都找不到了,再过些年,也许连这点痕迹,都要被无情的大自然掩盖了吧了。
我们离开山路,在浓密的管草和树林中前进,寻找几名被枪决的坟墓。偶尔,陈桑会在一堆蔓草中,指点出半倾的土结厝,告诉我们这曾是某人的祖厝。仔细端详,青苔和杂草早已占据了它们,以至于连房子原有的轮廓,都无从想像了。
很意外地,我们正披荆斩棘的时候,巧遇了另一位本案的当事人。他戴著斗笠,皮肤黧黑,外表上就像一位平常的农夫。几年的牢狱生活,似乎并未摧残他的健康。他蹲在草丛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们聊著,手中的镰刀砍起了一堆乱草。
习惯山林生活的他,在出狱后又回到了鹿窟。人散了,基地没了,但是,山林总是还在吧!鹿窟村也好,光明村也好,对于像他这样只愿寻寻常常过日子的人而言,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锐利的管草,割得我们手脚都伤痕累累。皮肉之伤,总是好的很快;但是,心灵的伤呢?
一九五三年五月,自新的廖妈福、陈本江等一百八十五人被释放,其他两百四十五人被起诉并判刑。
许希宽、陈义农、廖木盛、陈田其、陈朝阳、陈春英、周水、林茂同、萧涂基、林金子、余福连、王忠贤、廖西盛、黄伯达、高火旺、陈万居、詹清漂等八十五人,死刑。
许东茂,无期徒刑。
陈笃恭、黄烟秋、王文山、陈新发、陈清、李石城、秦斗盛、林水旺等一百六十四人分别处八年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被判死刑的,分别在一九五五年五月五日、六月二十五日及翌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六月十五日,在台北马场町(今天的萤桥)枪决。
连未成年的儿童也要坐牢
基地的主要干部,大部份都没有被判死刑,有许多人甚至以自新释放。被处死的,很多是鹿窟村当地的村民,或是上山参与革命大业的下阶层群众。
一些未成年的儿童,也被判有罪。如王文山,被捕的时候才十五岁,他被判了十年有期刑。
我们离开树丛,来到当年的临时联合指挥所鹿窟光明寺。
当年,被逮捕的队员,以及附近被抓来审问的村民,都集中在光明寺的广场上,分成男女两边,有的还用绳索绑成一串,大家排排坐。
如今,光明寺经过扩建,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痕迹,只有宝殿上的佛像庄严依旧。
八十多岁的庙公,由于年老力衰、双耳重听,没有办法明确地回答我们的问话,只是不断热情地重覆著:“入内奉茶啦!歇困一下!”在我们高声追问下,他才如梦初醒地回答:“有啦,那时官兵真正多,住真久才离开。”“当时官兵他问我真多,要我带路哩!”两位路过的老伯,脖子上搭著毛巾,一副登山健行的模样,也成为我们询问的对象:欧吉桑,请问您们知道“鹿窟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