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回到招待所各自按照分配好的房间休息。潘景寅是师一级的干部,被安排在单独的高干房间里,服务员小魏同两个女兵安排在同一间客房里,剩下的7个人被安排在另一栋基本连在一起的平房里。这栋平房呈东西走向,最东边的一间是专机师调度室主任老李常住的房间,第二间住的是程洪珍,从第三间开始由机组分配。我就按照机组人员的特点,结合平时住宿的习惯分配了住房。机组的3位机务人员在第三间,我与领航员住第四间,第五间是团司令部的两位老陈。
机组成员各就各位。大家从下午6点一直忙到晚上10点,也有点累了。此时,我站在门口问隔壁的副驾驶员陈联炳:
“现在休息如何?”
“潘不来,咱就睡。”
其实,我知道按任务规定程序,我们还有一个机组会没有开。我想,当天只飞行了短短的几十分钟,没有什么要说的,机组讲评会不开也罢。
过了几分钟,潘景寅来到平房,要开机组会。于是,大家很快聚集在3个机械师的房间,屋里3张床坐9个人显得满满的。开始,潘景寅把北京到山海关一段飞行情况作了简要的讲评。接着说:“现在两条路线斗争很复杂,要解决跟人的问题。”潘说的“两条路线斗争”是指当时在空军部分单位中纷纷传扬的“吴反林”,即空军司令员吴法宪等反对毛主席、反对“林副主席”的流言。
关于第二天的飞行,潘说:“明天的航线到什么地方还不知道,我们听空军胡副参谋长的指挥就行了。”机组最关心的就是飞向哪里,只有知道了航线才能对天气、地形、备降场等做到心中有数。现在还不知道航线,那么明天飞行时航线沿途的地面保障怎么办?对此,潘回答:“关于航线保证,空军司令部航行局会及时安排的。”
机组会上,机械师李平汇报了飞行后检查飞机状况良好及飞机上还有12吨半油料的情况,服务员小魏主动检讨在北京起飞时没有固定好茶具打坏了几只杯子的事情。
关于第二天的时间安排,潘景寅说:“明天6点起床,6点半吃饭,然后早些到机场准备飞机。现在时间不早了,抓紧休息。”我看一看手表,时间指在22点40分。
隔壁的3位机械师,因比较疲劳,很快就关门睡觉了。
初秋的海边,夜深风凉,我就睡在靠近窗户的床上,窗口和门是紧靠在一起的,窗口离机械师们的房间不到1米远。我将开着的窗户关上并拉上窗帘。也许就是这个下意识的极其普通的动作,把我们同机械师分到了两个世界里,仅一墙之隔,竟没有听到机械师们起床时的任何一点动静。
入睡之前,我还问同屋的领航员老李:“你们不是在飞机上研究航线了吗?”
“只是估计了几条航线,有重庆、大连、广州等,没有说准到什么地方去。反正我的领航记录纸都已经备份好了。”领航记录纸上面可以提前填写好所飞航线的基本数据,实际情况要在空中才能填写,领航记录纸可以提前准备好。
山海关机场9月12日深夜的11点钟,表面看来十分安静,我带着一天的疲劳很快进入梦乡。
惊心动魄的山海关之夜
“嘭嘭嘭!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门外急呼:“首长到机场了!快起床!”接着又听到敲击隔壁房门的声音。我听出是调度室主任老李在叫门。领航员老李也同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黑暗中我摸到了开灯的拉绳,电灯打开,看到老李和我做着同样的动作,彼此顾不上说话,想的和做的只有一个字:“快!”我们都拿出了平时紧急任务时练就的硬功夫,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以往虽然碰到许多紧急情况,但从未有过首长已经到达机场而机组人员还在睡觉的先例,况且,这次又不是一般的专机任务。当我穿第二只皮鞋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停机坪传来飞机发动机起动的声音:
“轰……”
“怎么会……”我脑子里刚刚闪过“机组还没到场,飞机怎么会开车的疑问”,但马上又被这真切的非常熟悉的三叉戟发动机的轰鸣声否决了。没错,这肯定是256飞机发动机的开车声。我顾不得系好鞋带,也没有扣好衣扣,提上提包冲出房间。黑暗中,借着招待所外面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副驾驶和通讯员2人已经跑在了我们前面。当我出门向左转跑步经过机械师、程洪珍、调度室3个房间门口时,也没有顾得上向他们的房间看上一眼,但眼睛的余光中,隐隐约约觉得程洪珍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我继续向东跑,当从右前方看到停机坪时,只见停机坪白炽灯下银白色的256飞机,随着突然增大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快速向前弹了出去。此刻,这是个无法让人理解的局面,是我飞行以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局面,这就是机组中起码还有4个人没有上飞机,飞机竟然要飞走。我顾不得细想,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停机坪,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