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甚至还用手令规定了防空洞外马桶的清洗时限。5月30日,蒋氏下达手令:
“吴市长:防空洞外新设各厕所,其便桶应规定解除警报以后三点钟以内,必须清除洗净,各区警长负责检查,不得疏懈。市长与警察局长亦应轮流巡察,凡有不洁净、不照时刻实施者,应严加惩处。”
1942年3月23日,蒋氏又手令贺国光,就市内公共厕所的清洗规范作出具体规定:
“贺市长、唐局长:前令每保设立一公共厕所,现在有否实行,对于此等厕所之清除,应规定每日早晚两次。即责成警察督导人民实施为要。”
综而言之,在这106份手令里,大至房价、物资配给、难民救济,小至厕所设置、马桶清洗,蒋氏无不包揽。蒋氏如此重视重庆市政,固有战时陪都形象关系国际观瞻的因素在内,但手令之细碎,乃至还有“重庆市建筑与道路,必须预留装置地下电线电灯之设备为要”这般谆谆提醒市政府的手令,实不免给人一种视市政府为无知幼童尚未成年的印象。…[详细]
1941年,重庆某处的地下防空洞。蒋氏手令,曾对防空洞内的厕所设置问题,有过许多非常细致的指示。
蒋氏自我辩解:人才太少,“所用之人,几无一如意”
蒋氏之近侍陈布雷曾讲:“委座处理政治,如同处理家事,事事要亲自处理”;蒋氏则时常感叹:“世道日非,人欲横流,欲得一贤能之士为助,如何求之”。殊不知,这对矛盾,其实互为因果,乃一死循环。
军政要员们都很烦恼蒋氏事无巨细的“独裁”
蒋氏对重庆市政干预之深入、细碎,其实只是其大陆主政时期治国模式的一个缩影。事实上,无论内政、外交、军事;无论事之大小,从会战部署到女学生的标准发型,蒋氏之干预实可谓无处不在。
蒋氏干预的主要手段,即“手令”。大陆时期蒋氏究竟发出过多少手令,迄今并无确切统计。据曾在蒋的侍从室工作过的秋宗鼎披露,仅就其个人所见,“从1936年1月起,到1948年4月止,这一段时间里,侍从室积累收藏蒋的‘手令’已达120多公文箱之多。如果把1936年以前的和没有收回来的蒋的‘手令’攒在一起,恐怕还不止这些了。”蒋氏即依靠这巨量的“手令”,维系其对整个国家的治理。
国民政府的军政要员中,对蒋氏“手令”不满者甚多。1937年的忻口会战,本该由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指挥,结果因蒋氏直接用手令越过阎氏指挥前线部队,导致阎氏“转下之命令早发迟到”,蒋氏“径下之命令迟发早到”,前线部队拿着两份命令,“不知所适,几乎全部错移其地位”,徐永昌因故在日记中指责蒋氏:“径令太多,又忽略通知其长官,因之误事者有之,发生误会者有之。”再如,据李宗仁《八年抗战敌我优劣之检讨》一文披露:“长沙三次会战时,薛岳本打得很好,不料在作战正紧张时,蒋先生一个电话把军队调乱,薛岳一时无法补救,被打得踉跄大败,失了长沙。薛伯陵一气,不听统帅部撤往湘西的命令,竟把部队撤到江西去了。后来薛岳几乎为此受处罚呢!有人问薛岳为何要到江西去,薛说:‘跑远一点,他(指委员长)电话便打不通了!’这是抗战期间,高级将领尽人皆知的趣事。”不过,李宗仁乃桂系领袖,与薛岳地位不同,故而敢于事先向蒋氏声明,希望其“不要打电话直接指挥五战区的部队”,碍于派系,蒋氏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李宗仁说:“终我六年之任,委员长从未直接指挥过我五战区的部队。”
虚伪应付,则是国民党前线军事将领对付蒋氏“手令”的常规手段。据曾负责主管战地情报工作的军统局第一处处长鲍志鸿披露,豫湘桂战役期间,“黄伯韬……为了躲避蒋介石命令,早晨起来,告诉部下,如蒋介石来电话,就说军长到师部去了。电话打到师部,又说,军长到团指挥部去了。王耀武军则采取口头应付,实际按兵不动的态度。一天深夜,戴笠指示传达蒋介石命令王耀武派一个加强营,攻击日军侧背,救援衡阳第十军,……王耀武复电戴笠说判断如神,实际上依然按兵不动。”…[详细]
蒋氏则抱怨党内人才太少,“委之事权,类不能达成任务”
据在蒋氏侍从室工作多年的唐纵披露,1942年11月25日,国民党五届十中全会党政总检讨时,曾有委员批评蒋氏手令太多,“各部长只知道忙于应付手令”,无暇处理一般正常事务。蒋氏在会上强作辩解称:“并没有好多手令,有时想到的意见交给各部长参考则有之,正式手令甚少。”稍后,蒋氏即指示多用“手启”、“手条”名目,能不用“手令”名称者则尽量不用。
这自然只是掩耳盗铃。在针对亲近之人的批评时,蒋氏另有解释。熊式辉曾当面建议他:“不宜日理万机,陷于事务主义之深坑。……事必躬亲,终必自误”,并告诫蒋:“一等人用组织,二等人用人,三等人用手”,蒋的回答则是:“中国人才太少,委之事权,类不能达成任务。”蒋氏还曾向史迪威抱怨将领们的无能:“在晚上,我必须醒着躺在床上,想他们可能会作些什么愚蠢的事,然后写下来并且告诉他们不要作这些事情。但是他们实在太笨了,除非你凡事先替他们想好,否则他们就会作许多蠢事。这就是带他们的秘诀——你必须先想到他们所可能会作的一切错事,然后预先警告他们”——史迪威与蒋不睦,他的这段转述或有夸张,但蒋氏对前线将领们能力的不信任,早已透过各种手令体现得很明显。蒋氏日记中更是多有此类记载:“所用之人,所有机关,几无一如意”;“除妻之外无一人能为余代负一份责,代用一份心”;“对内对外,对老对少,对文对武,皆须以一身亲当。”
学者王奇生也讲,他看蒋介石日记的一个感受是:“蒋在30年代中年以后,开始出现一种目中无人的状态。所谓目中无人就是他经常感叹国民党内无人,反复在日记中强调他身边的人都很无能、愚蠢、幼稚,他常用这些词形容党内人才。……他的日记显示他认为党内无才,对别人不放心,唯有自己亲自做才能成功。例如军事上,他对任何高级将领都不放心,所以他越级亲自指挥,有时在一场战役中,他直接用电话遥控,他自己说好像亲临战场指挥一样;同时行政上也是如此。我们知道他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爱兼职。过去我认为他的兼职也是一种权力欲望,但现在我认为他的兼职是出自他的不放心,所以他自己兼任省长、校长、部长等职位。一般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元首,最高的首长,如果说他要追求权力欲望,他已经达到巅峰,他没必要由高往下去兼职,所以我觉得这不是权力欲望,而是他不放心,事必躬亲的缘故。所以我认为他独裁的状态,很大程度是他认为他手下无能无才。这也是他的一种无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