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英认为叶以军长的名义,指挥军部机关和大部队过江较为适合,项自己率少量人员,活动方便。项说中央要叶先过江北,他自己先走不合适。两人互相让来让去,结果谁也未走成。如果当时不管是谁先走后走,实施这个方案都是有利的。是否叶挺不习惯政委制?我不这样认为。叶在北伐军中和南昌起义时,部队中都有党代表。问题是他过去担任师长或军长时,部队是他带的,党代表是后来派来的,而到新四军时,部队基本上是政委带来的,他是外面派来的,而且又是非党员身分,自然会带来些不便,双方可能都会感到有些不习惯。我从来未听到项英议论过叶挺,甚至叶个人难以处理的事情,项也为之作了妥善处理,维护了叶的威信。
说项英受王明影响很大是不公平的,他是和李立三、张国焘同时期搞工运的,与王明毫无关系。1930年冬,六届三中全会后,中央派项英去中央苏区,那时王明还未上台。四中全会王明一伙上台后,弄了一些莫斯科回来的工人掌握大权。后来证明行不通,当时苏区中对此有很多议论,但并未议论过项英。长征时,项英临危受命,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斗争,对此,中央在1937年底已有肯定结论。
1937年末,王明由苏联回到延安,打着共产国际的旗号,散布了“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等错误言论,一度迷惑了不少人。以后,他又在武汉主持中共中央长江局和中共中央代表团的工作,管辖范围中包括东南分局和新四军。当时长江局曾经有过一些错误的主张和做法,但项英对保持党和军队的独立性的态度是坚决的。
项英既是新四军实际上的政委,又是中共中央东南局的书记。作为新四军政委,他的作战区域是大江南北;作为东南局书记,管辖范围则是长江以南的东南数省,而长江以北则属于中原局的管辖范围。1938年秋,六届六中全会上曾估计日寇将继续大举深入,粤汉路以东将成为敌后。项英很可能考虑到如日本人将浙赣路切断时,新四军就可以大发展,向南扩大根据地。1939年春,周恩来到皖南时,共同商定了“向南巩固,向北发展,向东作战”的方针。“向南巩固”就是要保持住皖南现有的阵地,这需要有足够的兵力;而“向北发展”,则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皖南的战斗部队只有3个团的兵力,其中1个团还担负着第三战区指定的繁昌前线的战斗任务。作为新四军主要负责人的项英,他既要执行所商定的战略方针;作为东南局的负责人,他又要将党的工作重点放在长江以南的皖、浙、闽、赣诸省,这本身就是件较为错综复杂的事情。他很可能认为,八路军既已南下,新四军的半数以上兵力已位于江北,即可解决江北问题。中共中央在1940年春曾有一电,要项英直接负责指挥皖南斗争,巩固现有阵地。
讲项英怕去敌后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他在南方三年游击战的那种环境中都过来了,还怕去敌后?但从皖南事变中的失利来看,他指挥大兵团作战之经验与能力是差些。尤其不应该的,是他在重围中,自己带了几个人想单独突围,又要来三年游击战中在油山那一套,打不赢就走。当时他叫我跟着走,我表示不同他们走,我对他们说:打游击也应多带几枝枪,多搭救出一些干部。后来,我找到几个军队和地方党的干部共30多人,离开大部队想走铜、繁一带过江。过了一晚,下山吃饭时见到五团撤退回来,我们于是又回到军部。虽然前后时间很短,但总感到这是一生中一件遗憾之事。
关于项英问题,这是皖南事变遗留下来的一个历史问题。我认为,研究项英要根据事实,不是想说他好就好,想说他坏就坏,要实事求是。有些事情需要搞清楚,不要人不在了,就把问题都推到他的头上。譬如,错杀高敬亭的事,这件事没有经过第三战区,是通过第五战区搞的,江北方面决定执行的,项英和我在云岭都不知道,当时我们听了觉得出乎意料。那时,江北部队是属于地方党领导的。所以,错杀高敬亭的事责怪项英是不应该的。皖南事变是个有结论又没有结论的问题。1941年1月15日,中共中央曾作出过《关于项袁错误的决定》,这距1月14日大规模战斗结束仅隔一天,许多情况还来不及搞清楚。而且这个《决定》最后一条说:“将项袁错误提交党的七大讨论议处”,就是说还需要经过讨论才能最后定下来,但“七大”和以后的各次代表大会都未涉及到这个问题。因此,项英的问题没有最后解决。现在争议很多,只好让党史学家去议论了,但我相信将来终会有个实事求是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