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松口气,敌人在山上负责断后的那个团,一○三团一打,他们的正、副团长就带着往河边跑来了,想从河上逃走。我忙让四连把机枪准备好,都趴在地上,枪口对着他们。敌人那个副团长也没想到我们是解放军,一个劲地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别误会,别误会!”我正要让他们放下枪来,四连有个前两天刚解放过来的战士,拿着枪走过去了。我还有点纳闷,搞不清这小子要干什么。他走到那个副团长跟前,说:“误会不了,你过来吧,我认得你,你是副团长。”敌人那个副团长一看傻了眼,乖乖地举起了手,后面的敌人跟着缴了枪。嘿,那时的敌人就是这么熊包。我也没想到,我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本来想轻松一下,谁知还能指挥着部队收拾不少敌人。
张镰斧带领的一○四团也沿公路及时赶到,三个箭头直逼威坪镇,这仗打得稀松平常,就像赶羊进圈一样,部队一冲,敌人就散了,几乎是在跑着捉俘虏了,一会儿工夫,就把国民党暂编第三师第五、第六团大部歼灭了,俘敌1200余人。
部队看到还有一些敌人向南逃了,饭也顾不得吃,又继续追击。
两个小时后,一○三团就抓住逃敌的尾巴了。这里是紧靠淳安县城的一座大山,地势十分险要,公路盘旋在半山腰,又窄又陡。翻过山去,山下就是新安江河滩。敌人放在山头上一个连进行阻击。一○三团二连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将敌人的这个连解决了。
后任三十五师副师长的韩文,当时是一○三团军务参谋,他回忆说:
我们正在河滩上收拾这股敌人时,突然就听到山背后传来了嘈杂的汽车马达声,声音很大,看来有不少汽车。大家知道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前面了。这也真怪了,要是从前,正在打着仗,敌人要是又来了部队,从上到下都会有点心慌了,但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敌人越多,劲头越大,因为可以抓到更多敌人啊。战士们更有劲了,一边向敌人冲锋一边还喊道:“快打,快打,打完了好去找老蒋的汽车!”那些俘虏我们也懒得管了,都跑着上山。翻过山头一看,前面公路上、河滩上,还真有不少汽车,足足有200多辆,从山上一直排到了河边。整个场面乱得不行,公路本来就窄,还是盘山公路,他们都争着逃命,拼命地按着喇叭,拼命地往前挤,山高路窄,有的车子挤在中间,前后顶住,动弹不得,有的想超车,却连人带车翻下山去。我就亲眼看到一辆,掉下去时,车上的人和东西都往下掉。我们没怎么打就把这些汽车俘虏了,车上装满各种物资,有弹药,有皮箱,有网篮,五花八门。山上山下都是人,有擦脂抹粉的官太太,有背着大喇叭、小喇叭的军乐队,有扛着木刀、木枪的京剧团。战士们感到很奇怪,不是部队吧,不少人穿着军装,还有枪,说是部队吧,怎么五花八门的?我们抓个俘虏一问,原来这是侯镜如的第十七兵团和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全部家当。
我们看到汽车,都挺高兴的,走了这么多天路,能坐坐汽车也不错啊。我们就想让这些官太太和小孩们下车,然后开开洋荤,坐着车去追敌人。但这些官太太们说什么也不下车。我们也不能上去把人家拖下来吧,好说歹说,弄了两辆,李德生让师侦察连先坐着提前出发,师警卫营留下一个排押着这些汽车随部队跟进。我们团长蔡启荣还有点不放心,对李德生说:“他们200多辆汽车,留下一个排,他们跑了咋办?”李德生说:“他们不敢跑,一个排就够了。”我当时还有点惊讶呢,觉得那么多敌人,一个排的确有点不够。好在后来也没出什么事,敌人那时真是被我们打怕了。
后任十二军九十七医院副院长的邵书凯,当时是三十五师警卫营医生,他和这个排一起留下来参加押送这200多辆汽车。他回忆说:
其实根本就不用一个排,这些司机,一些是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一些是敌十七兵团的,不管是不是当兵的,都很听话,你让他往哪开,他就往哪开,就是两三个人也能把他们带走。我们就用两个战士坐在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室里带路,其余的坐在最后一辆汽车里,一直到了兰溪,一点事也没出。到了兰溪,就给这些官太太做工作,愿意回家的就发路费。司机们一般都留下来参加了解放军。那个京剧团就留在了十二军,后来还跟着我们参加了抗美援朝,回国后,我们师驻在江西上饶,我还看过他们一次演出呢。
5月5日,三十五师逼向建德。在离建德县城还有半里多路时,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噼噼叭叭的声音,李德生起先还以为是枪声,但仔细一听,却是鞭炮声。大家正迷惑不解时,一大群老乡跑过来,喊着“欢迎解放军”的口号。李德生感到有点奇怪:“老百姓怎么知道我们到了呢?难道敌人事先得到消息逃跑了?”
这时,随侦察连一起出发的侦察参谋赶过来了,他报告李德生,他们乘着汽车到达建德时,城里的伪警察一看车上的“青天白日”,再加上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城里,以为是“国军”来了,忙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侦察连将计就计,一下子收拾了城内敌人的保安团,解放了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