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带领战士们打扫战场,通信员来了,说团长找我。我赶紧跑到团指挥所,向张镰斧汇报战斗情况。我那天实在是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站在张镰斧面前摇摇晃晃地打起了瞌睡。张镰斧忙说:“不要讲了,不要讲了,部队要去金华了,你们也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再去赶部队。”我刚要表决心说“不用”,张镰斧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如果师长见到你们了,你们就说是我讲的。”张镰斧这人一直都是很关心部队的,我听他这么一讲,心想部队的确是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就没再多说。我回去把部队集合起来,刚宣布了“就地休息一天” 的命令,战士们哗哗地倒了一地,再一看,都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睡也没睡多长时间,李德生带着师指挥所赶到了太平口。哨兵赶紧去叫醒我,李德生已经到我跟前了。我一看师长来了,脑袋里“咯噔”一下,部队都跑着去追敌人了,自己这一个营却躺在这里睡大觉,虽说是团长批准的,但毕竟没经过上级同意啊。我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向李德生敬了个礼,结结巴巴地说:“师长,团长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谁知李德生不但没责怪我,反而笑着说:“你们三营跑了一天路,又打了一晚上,打得很好啊!你们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要赶上部队。”我心里那个高兴啊,激动地敬了个礼,说:“是!”
5月1日,三十五师继续向南穷追猛打。
李德生看着地图,太平口过去的第一大镇是威坪镇,近日逃得疲惫不堪的敌人,很有可能在那里停一停,喘口气。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赶上去抓住它!李德生立即重新调整部署:一○四团从太平口出发,沿公路直奔威坪镇;一○三团抄山路迂回到南面切断敌人退路;一○四团再抽出四连,沿新安江顺流而下,出其不意地从水路堵截敌人。
在布置任务时,一○四团政委鲁之沫坚决要求跟着四连从水路赶赴威坪镇。
在若干年后,许多老首长的回忆录中,都记载着鲁之沫的这个精彩一幕。鲁之沫谈起这件事时,却连连摆手,笑着说:
说我英勇,都是老首长们抬举我的。实际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渡过长江以后,没日没夜地追赶敌人,我的胃病又犯了,每天都吃不下多少饭,大部分又吐出来了。每天一到晚上八九点时,肯定会吐一次,比手表还准。过西箬岭时,我是拽着马尾巴过去的。团长张镰斧让两个骑兵跟着,专门照顾我,两个小鬼好像还有点不乐意,那表情都摆在脸上,这也不能怪他们,那时大家谁不想去打仗呀。我也很过意不去,所以听说要兵分三路直插威坪镇时,我就坚决要求跟着四连从水路走。团长、师长都不同意让我跟着四连走,他们主要考虑到我是个团级干部,威坪镇有多少敌人,也搞不清楚,四连只有四五条小木船,如果赶去早了,其他部队没跟上,四连就很危险了。他们不放心,让我跟着大部队走。我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不能骑牲口,也不能走路,还要让人照顾,拖了大家后腿。现在有了船,放在船上,就不用别人管了,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我就一再坚持跟四连走,团长、师长最后也答应了。
鲁之沫带着四连赶到威坪镇却遭遇了敌人,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
当时最先赶到威坪镇的并不是鲁之沫他们,而是一○三团。原一○三团宣传股长杨锦华回忆说:
我们急行军赶到威坪镇东面山上时,敌人也是刚刚到达。敌人以为解放军会沿着大路走,美械装备的四十四团能在太平口抵挡一阵子,让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于是,就在山上摆开了炊事锅,烧水、洗菜、淘米,忙个不停,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敌人根本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到了,一点防备都没有,有的还躺在山坡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有的还脱下衣服在捉虱子呢。我们就决定趁敌人还没有防备,打它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们连背包都没放下,拿着枪立即就发起了攻击。我们这一冲,敌人顿时像炸了锅,拔腿就跑,开水还在锅里烧着,饭菜撒了一地,衣服、背包丢得到处都是。这股敌人也不是草包,他们虽然算是溃败了,可就是在慌乱中,还没忘了丢下了一个团断后。我们就和他们打上了。
一○三团和敌人打响的时候,鲁之沫带领的一○四团四连也乘船赶到了威坪镇。鲁之沫回忆说:
我们赶到威坪镇时,河边还有十来个敌人在警戒。他们看到我们了,大声地问:“哪部分的?”我一听,心里有数了,敌人还没认出我们是解放军。我就让四连的战士们把有红五星八一帽徽的军帽取下来,一律光着脑袋,然后让战士问答:“我们是八十五军的,不要打,误会了杀你头!”另一方面,我也让战士们做好准备,把枪都举起来,枪口朝着敌人,摆开了随时开火的架势。敌人一听我们是“中央军”,也就不吭声了,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们。船一靠岸,解放军的刺刀就对准了敌人的哨兵,他们就乖乖地缴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