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长江以后,第二野战军司令部估计敌人可能会在苏州、上海、杭州、宜兴等地集结主力抵抗。在《关于全力截断浙赣线、杭徽线给各兵团的指示》中指示道:“本野战军具有截断浙赣线、杭徽线,歼击该两线之敌,准备尔后进击杭州之目的。”
所以,在解放徽州以后,王近山立即命令三十五师迅速沿徽杭公路,向杭州方向穷追逃敌。李德生从徽州出发不远,到了呈降村东面,却发现此处有两条公路通往杭州,一条向东北,一条向东南,该沿哪条路去追呢?要是追错了,追得越远,离敌人就越远了。
李德生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北,一路向东南,进行试探性追击。一○三团向东北追了一段,没有见到大股敌人逃跑的迹象;向东南追击的一○四团却报告说,他们有一个班,在一条山沟里,遇到了几百名敌人,双方一交火,敌人又没命地向南跑了。
正在这时,东北面公路上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截住一看,里面坐着一个国民党军官,他供称:杭州已被解放军占领。
李德生立即命令架起电台,向军部发出急电,建议南下金华截敌。
此时,军部已获悉,李延年兵团企图在金华收容集结部队抵抗,侯镜如兵团则正采取交替掩护,急速向南逃窜。当王近山接到李德生的请示时,高兴得不行,他拿起报话机,大声地对李德生讲:“你们三十五师要不顾一切疲劳,迅速向金华挺进!现在敌人是脚底抹油,溜得很快,你们要日夜兼程,穷追不舍,现在抓住敌人就是胜利!”
三十五师接到命令后,立即挥师南追,开始了一场艰苦的急行军。
几十年后,我们曾在北京采访过李德生将军。那时老人的身体还很好,他向我们回忆说:
部队经过近一周的连续行军作战,可以说是疲劳到了极点,战士们往地上一坐,就呼呼地睡着了。有的正端着碗喝水,碗从手上掉下来了,人也睡着了。有个连长想让大家唱首歌清醒清醒,自己打着拍子指挥,可手臂挥着挥着就乱了,战士们一看,连长在边打拍子边打瞌睡呢。我们架起电台向军部请示,在等回电时,一○四团团长张镰斧,正在和我说话,说着说着没声音了,我扭头一看,他靠着一棵树睡着了。我对他说:“老张,时间紧,还要准备走啊!”他睁开两只发红的眼睛,“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我再叫他,他又睁眼看了一下,大概看到我们没动,军里还没回电,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军部回了电,让我们迅速前往金华,我也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是敌人正在逃跑,我们是分秒必争啊。我声音很大地喊了他一声:“镰斧,军部命令来了,让我们立即出发去金华!”他猛地跳了起来,这一下子睡意全无了,精神十足地马上传下命令,部队迅速整好队列跑步出发了。
路上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战士脱了袜子挑泡,他的脚底板已经是大泡摞小泡了。我问他还能不能走?他手一挥说:“没问题,师长,毛主席说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不到底决不停脚!”我问他,怎么才算将革命进行到底?他回答得很干脆:“一口气追下去,把敌人全部、干净、彻底地统统吃掉!”旁边的人听了,可能觉得他说得太简单,就笑了。他脖子硬了硬,说:“笑什么,就是这样,一口气追到底!”说着穿好鞋袜,跑步追队伍去了!
原三十五师一○三团通信班长屈海群回忆说:
江南大追击时,仗倒都很好打,就像放羊一样,一赶就是一大群,抓了不少俘虏。我那时看着这么一大堆俘虏,那么多武器堆在那里,还替部队发愁,这么多俘虏,怎么办呢?要说苦,就是行军让人受不了,都是强行军,拼着命往前跑追敌人。有时一天一夜,三四十个小时不停地在跑,连饭都不吃,走着都想打瞌睡,上山下山要互相牵着才行,不然,要是一打瞌睡就从山上滚下去了。部队又累又饿,五班有个战士就得了阑尾炎。他是一个山西人,身体本来很好,行军时还帮别人背背包。我们就让他骑在马上,他可能是睡着了,反正也没听他叫,到了一个山脚下,准备把他送到收容队时,他耷拉着头坐在马上,喊他他也不应,再一看他已经死掉了。我们那时几乎都忘了饿了,就是瞌睡。部队只要停下来,好多人吃不下饭,倒在地上就睡,根本就不用找地方,有的靠着树,有的就躺在路上,睡得遍地都是。不吃饭还不行,干部喊着大家起来吃饭,说,不吃饭哪里能行?我们还要跑路,还要打仗啊。连里干部,还有营长、教导员都得跑着一个一个喊着,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战士们叫起来吃些饭,有的拿着饭碗,头一歪,又睡过去了。那时跑起路来真是不要命,就是有人掉队了,也没办法管他们了,要赶时间啊。江南大追击,我们打了不少大胜仗,受的罪没白受。革命要胜利了,再苦再累也有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