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次贷危机到债务危机
缪建民：欧洲央行将如何应对欧债危机？美国目前的政府债务很严重，政府是否会提高债务上限？
莱因哈特：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欧洲经济重构进程已经开始。欧洲央行买入了大量的债务，葡萄牙和希腊等国也开始改革养老金制度。尽管德国反对，欧洲央行为了帮助债务国走出危机，会在很长时期内延缓加息。欧洲将在未来数年经历通胀。英国的通胀将比人们预期得还要严重，因为英镑的泡沫化程度较高。欧债危机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美国的债务是能够解决的。债务问题是美国政府周期性面临的问题，就像小孩打架，时好时坏。美国政府无需提高债务上限，也能继续运转，这是没有问题的。尽管政府达到了债务上限，它在美联储仍有大量的存款，只要这些存款还在，美联储就能继续兑现政府的支票。回顾历史，在里根时期，美国的债务问题是极为严重的，达到了债务上限，美联储对于政府提出了附加要求，政府不予满足的话，美联储就不签署政府账单。所以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并不鲜见。可以预见的是，政府的债务问题将对金融市场产生很大的影响，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金融市场将经历一个变幻无常的时期，杠杆率将对这些变动十分敏感。
管涛：QE2能否帮助美国解决债务危机？会有QE3继续出台吗？
莱因哈特：QE2实际上是债务货币化的操作方法。尽管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产生了影响，美国货币政策的出发点总还是自己国内的经济问题。现在美国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高负债和高失业率。通胀不是优先考虑的目标。不知道会有多少轮的QE，可能会有QE9，但可以确定的是，定量宽松将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货币政策基调。在压低短期利率之外，美联储还应该提高长期利率。美国目前的长期不可交易国债持有在中国等国手中，在金融抑制时期，中长期国债利率将会被美联储操控。随着美国养老金问题和地方政府财政问题的恶化，长期利率提高的可能性将会增加。
张斌：美国经济目前是反弹还是复苏？
莱因哈特：美国政府还有大量的货币、财政刺激手段，所以目前还不是世界末日，我们还不至于走入衰退，重演2008年的危机。很多人认为美国经济在复苏中，因为当经济下滑到底部时，自然就会反弹。但是，这种反弹的程度将非常有限。尽管美国的企业部门正在走出债务困扰，个人的债务问题依然严重。虽然灾难性的局面不大会上演，但美国经济需要调整的时间。整个复苏的过程就像一个牡蛎在变幻莫测的环境中。任何的噪音和扰动，比如杠杆率升高，都可以对其产生巨大的打击。参照我之前的研究，复苏进程通常需要10年的时间，比如1930年的大萧条和1990年代的危机。复苏之路也会有很多反复，通常是恢复—挫折—恢复不断循环。
李伏安：在接下来的金融抑制的十年中，全球各国的债务问题能否根治？
莱因哈特：在这个问题上，欧美对危机实质的认识还存在很大的矛盾。欧洲深陷欧债危机，他们认为目前面临的是流动性危机；而美国却认为，我们正在走出流动性危机。解决危机的第一步是认识危机，我们现在还处在这一阶段。当德国总理默克尔说“我们需要重构经济格局”，情况有好转的希望，但当我们看到一些欧洲国家的债务情况时，“重构”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爱尔兰的债务总和是GDP的10倍，和冰岛一样糟糕。葡萄牙的债务总和是GDP的260%，希腊的债务也是GDP的2倍多。只要对危机根源的共识未能达成，应对债务危机的金融手段就要被延迟，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美国，私人部门的去杠杆化进程要快于公共部门。目前失业率高企的重要原因就是去杠杆化的速度过慢。从历史经验来看，以往的金融危机去杠杆化周期平均为7年。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国际协作与货币之争
王信：您如何看待各国之间的协作对于解决危机的作用？
莱因哈特：新的金融体系的设计仍旧没有出台。在二战之后，我们有布雷顿森林体系，该体系要求成员国协同控制资本流入，实行金融抑制。布雷顿森林体系中有很多国家间协作的要求和条款。但在此次危机中，目前有的协作主要是在欧洲。深陷债务危机的各国需要低利率和投资资金，所以他们对资本流入采取纵容态度。如果英国和爱尔兰开始实行金融抑制，将会发生资本撤离，原本要流入的资金将会转向其他国家。基于同样的原因，欧洲大多数国家目前都保持着没有吸引力的利率水平。而越来越多的新兴市场国家，将倾向于进行资本管制，防止资金的大量流入。这样的管制将抑制发达国家的资金收益。相比90年代，发达经济体对资本管制更趋于保持纵容的态度。这与其说是国家之间的协作，倒不如是相互行方便。在这次危机后，国家间还未达成共识，更别说形成布雷顿森林体系那样的共同协作机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