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学生们白天到单位实习,晚上去搜索名人博客,比尔·盖茨、巴菲特、李嘉诚、周笔畅……每个人按照自己的爱好特长,把能想到的名字试了个遍。博客上留的电子邮件地址都会收到一封求助信。
费冰消以西南政法大学为圆点,向目力所及的司法界、学术界名人发求助邮件。求助信像漂流瓶中的小纸条一样,在半熟人组成的学术圈子里传递。
西 南政法大学的一位短期访问学者捐献了500元,他在电子邮件中委婉地提醒从没见过面的费冰消:病人需要的50万,不可能这样几十几百地凑起来。
7月下旬,费冰消从另一个“军师”那里得了个主意:学术名人难以引起社会关注,还是得找社会名人。一旦社会名人参与其中,不管捐款与否,都容易成为媒体事件,成为媒体事件之后,才有可能获得大额的捐助……这个主意来自在西政新闻专业的一个研究生。
费冰消觉得有理,但是名人在哪里呢?按照博客上的电子地址发过去的邮件封封杳无音信。
一番搜肠刮肚之后,费冰消想起了一个儿时的伙伴,她现在是一家都市报的娱乐记者。
对方直接了当地回绝了费冰消要明星电话的请求:“传出去,我就别想当娱记了!再说,给你,你也没用,人家一接电话就知道是来要钱的,没人会搭理你。”
7月30日晚上,朋友终于架不住费冰消在QQ上死缠烂打,随便给了5个号码。“她的意思是让我试试,我就死心了。”费冰消说。
5个号码依次拨过去。一个空号,一个无人接听,另外两个号码的主人听到“白血病”、“50万”、“募捐”,冷静地说了一句“你打错了”,挂断电话。第5个号码拨通的时候,费冰消已经沮丧到了极点,她甚至忘了跟电话那头的张纪中寒暄,上来就说:有件事你爱信不信,爱帮不帮,但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许是这个开场白太古怪,张纪中耐心听费冰消把话讲完,并以不可思议的爽利答应给周芬芬打电话,他本人捐助2万,并会动员《鹿鼎记》剧组。在电话里,他甚至没有稍微求证下事情的真伪。
费冰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网吧回家的路上,她边走边发短信向熟人报喜,一不留神掉进路边的排水沟,损失了一双凉鞋,磕青了两条大腿。
8月1日,张纪中的侠义相助成为重庆、江西两地都市报上的新闻。尝到甜头的费冰消以“用完之后立刻烧掉”为条件,从娱记朋友那里缠磨来更多的电话号码。但是,她期望的晕圈效应就并未因此出现。“报纸出来之后,在本地没有捐到一分钱。”
骚扰机
“我觉得我没干应该干的事。”
报纸产生的晕圈效应是,让费冰消从小范围的“骚扰机”变成众所周知的“骚扰机”。
“向名人求助是想通过舆论向名人施加,将名人搬上前台,有点强人所难的味道。”江西的都市报在近两千字的后续报道中,引用了南昌大学一位社会学教授对费冰消向名人募捐事件的看法。
在那些报道中名人们是这样出现的:“连日来,她发动几名学生一起不断地给李嘉诚、张纪中、周笔畅、那英等名人以及全国法学界知名人士发出邮件,请求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报上那条短短的评价像火星一样,迅速引发了西南政法大学“西政公社”论坛的讨论。
“如果有人在街上持凶抢劫。10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出手相救,其中1个人是散打冠军。这个散打冠军是不是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谴责?当人们对他提出更高道德要求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降低了对其他人的道德要求?”雷译问身边的同学,“是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周星驰电影《功夫》的一句台词。
作为“西政公社”上为周芬芬募捐的版主,雷译曾要求费冰消提供证明周芬芬病情的诊断材料、受捐助人的个人信息和银行账户信息,还希望受捐助方能成立一个组织代周芬芬管理善款。“每个捐助者都希望他们的钱真的花在救助对象的身上。”言谈之间,1981年出生的雷译姿势老成地一根接一根地吧嗒着“天地”牌香烟。
“现在社会上的捐款太多了,都有审美疲劳了。”他和身边同学很理解名人的尴尬。“我们都是小人物,捐不捐款也没有太大的压力,捐完就完了。而我们做这件事的成本又很低。我们相信自己的同学,就不用去核实事情的真伪。而名人呢?有10个人向你求助,9个你都帮了,第10个你是帮还是不帮?如果你不帮,别人会怎么说你?如果你帮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费冰消觉得他的诘问有理。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给名人打电话仍旧是她生活里最重要、最有指望的事情。
费冰消的黑色皮革书包里装着治疗咽炎的药、揉成一团一蛋的零钱、车票和包成一卷的替洗衣服、洗漱用品。跟几百个电话号码放在一起的是两页纸的论文书目。她希望在城市里四处乱撞的时候如果碰到书店,可以进去翻翻书。但暑假快过去了,她的愿望一次也没实现过。到北京上新东方、为考博备战、写论文的计划全都成了泡影。每次看到论文题目她都难受,“我觉得我没干应该干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