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赵亮居然乐呵呵地说:“对头,对头。”
费冰消得到了鼓励,答录机一般把学生患白血病需要50万手术费,无奈向名人募捐,已获得张纪中5.6万捐款背诵出来,之后又飞快地补充:“你不要紧张,不是喊你捐钱。”紧接着交代《重庆商报》报道过张纪中捐款的事情,她现在只是希望更多名人参与进来,哪怕给病人打个电话也是好的。
那 边爽快地答应:“要得嘛!”并让费冰消把《重庆商报》的标题短信给他,他要上网查查看。
这个短短3分钟的电话显然是一次让人振奋的交流。在生与死的角逐中,任何一点进展都让她欣喜若狂。又是一大口糖浆下肚,费冰消的脸颊上慢慢洇出红晕,黑眉毛和黑眼睛亮晶晶的,体态微胖的她裹着一件宽大的睡袍,简直有些手舞足蹈。
熟人壁
“你是来找我们捐钱的吗?”
现在费冰消有意回避跟熟人见面的机会。
“就像80年代见面的时候问‘吃饭了没有’,90年代见面的时候,问‘离婚了没有’?我怕别人以为我跟他们见面是想问‘捐款了没有’。”
整个夏天,费冰消身处一团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相当微妙的尴尬之中。生死角逐是从6月19日开始的, 尴尬也从那一天开始。
那天,费冰消想去晨跑,一出宿舍门就碰到一个“凶信”,同事籍敏敏心急火燎地告诉费冰消,自己的学生周芬芬得了白血病,家里很穷,东拼西凑只凑到1500块钱,她这个班主任只好先去找学校借钱。
“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血疑》突然降临到平静的生活里。”费冰消的心一沉。她建议组织一次法律系大一的紧急年级会。她也是法律系大一年级的一个班主任。
上午10点,130余名学生被召集在一起。籍敏敏简略交代了周芬芬的处境后,费冰消以“每个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为主题发表了热血沸腾的演说,接着在讲台上指挥若定:每个人都做好为芬芬献血、捐献骨髓的准备;能找媒体的同学尽快去找媒体;班干部去申请募捐;另外的同学尽快准备好捐款箱和宣传标语……
分派完毕,费冰消当即掏出两百块钱,撂在讲台上的时候,籍敏敏一愣。
恰在这时,另一位班主任赶到了,籍敏敏马上对他宣布:你要捐200!我们两个都捐了200!班主任说:我就不捐200。籍敏敏说:你非得捐200……
中午时分,捐献地点从班会会场转移到办公楼前。费冰消和十几名学生站在募捐箱边。费冰消像往常一样,跟走出办公楼的同事打招呼,同事们向她笑一下,点点头,就远远地走开了。学生们有些着急,把捐款箱抱上老师们回家的班车,在座位间巡回“化布施”,结果只收到几份从5块、10块到几十不等的捐款。
在法理课的课堂上讲柏拉图的《理想国》,与学生辩论小猫小狗究竟有没有人的尊严,期末考试不用背书却让学生论述安乐死的募捐领袖费冰消,从同事那里听到这样的劝诫:
“学校是教育机构,不是慈善机构。”
“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是募捐。”
“这种事情每个学校经常遇到,人命么。”
7月11日,无计可施的费冰消决定转战自己的家乡重庆。“就像一个伤兵,带着受伤的孩子回到了家。”她这样形容一头扎进母校西南政法大学的感觉。
费冰消起草的求助信被张贴在法大的网络社区“西政公社”上,迅速成为热帖。十几天的时间里,知名不知名的网友募集了1.6万块钱捐款。
很多事情让费冰消感动。一位患癌症的老教授给周芬芬写了一封长信,告诉她一种治疗癌症的中药药方。
但尴尬也随之而来。师妹刘海燕在“西政公社”上看到费冰消的求助信,她因自己尚需申请助学贷款,无力捐助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三天三夜没有睡好觉。
一天费冰消走进母校教室,想上一会自习。熟识的师弟师妹纷纷抬头,噼哩啪啦地鼓掌,有人冷不丁地问:你是来找我们捐钱的吗?
机构壁
“我们没有针对个人的救助项目,我们只针对群体。”
不管费冰消的募捐是否成为熟人的道德压力,在西政,求助信毕竟激起了不小涟漪。
相比之下,发到其它地方的求助信简直像滚落到沙土地的水滴。
还在江西赣州的时候,费冰消和学生们在情急之下,给他们能想到的一切机构发求助信——欧盟基金会、《华盛顿邮报》、香港基督教会以及内地的慈善机构……
发给欧盟基金和《华盛顿邮报》之后杳无音信,费冰消才意识到,她的SOS信息别人可能根本看不懂,因为她发的是中文版本。英文后来倒是加上了,不知为什么又基本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几个在当地媒体实习的大四学生尝试联系本省的几家报纸,被告知,白血病算不上新闻,如果没有其他新闻点的话,媒体很难报道。只有当地电台的“绝对意外”栏目愿意为周芬芬做一期专题节目,但要求家属把病情突然告诉周芬芬。“他们说那样才有戏剧性。”家属接受了这个条件并且按照电台的要求准备了好几段台词。然而,节目播出之后,没得到任何反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