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大战在即之际调本不属于74军的188团前来协防常德城时,邓先锋就是极不情愿的,等到他稍作安顿敌人也接踵而至时,他的不满裹挟着恐惧便一古脑儿地迸发出来,不等敌人发起冲锋,他便带着所部撒腿朝黄土店跑去。
“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么一跑我们是犯了天大的法呀!我愿意守德山,愿意留下跟我的都不要走!”
一位姓张的副营长拦住他的部下,拼命地喊道,劝阻道。结果,200多人跟他留了下来。“他们在德山打了4天3夜,全部战死。在上级逃跑的时候,一个下属的壮举是值得让后人永久缅怀的,但他连名字也没留全,我只记得他姓张。”62年后的今天,当记者采访这场大战至今健在的两个幸存者之一、时任57师169团上尉书记官的吴荣凯老人时,吴老满怀崇敬地说。
而与此同时,敌兵500,附骑兵百余在3架战机的掩护下,经戴家大屋向常德西边河洑山的171团防区猛攻;一股约400多人的敌军由岗市向黄土山的170团(团长孙进贤)前沿阵地进犯。
阮次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持着德造八音盒子迎了上去。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殷红的鲜血便咕咕地把他的墨绿色军装染成了一团乌黑乌黑的枣色
战至22日清晨,河洑山方面敌增兵至2000余人,战斗更加激烈。171团的指挥所设在距前线300米左右的地方,团长杜鼎是个身高体壮、敢打硬仗的西北汉子,他换起袖子,一只脚踏着条凳,一手握着话筒,扯着嗓子下命令:“阮营长,重机枪用点射,轻机枪用扫射,注意火力交替!”
171团的3个营实行的是纵深配置,阮营长是指1营营长阮次山,他的部队防守的是河洑山的一线阵地。当敌人的前三次进攻被打退,第四次冲锋又像蝗虫扑食一样狂叫着向1营涌来时,他蹲在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旁边,不时提醒身边的机枪射手:“点射!点射”,重机枪像是一个威严的狱吏在点囚犯姓名似的,点一下名,扫视一下囚犯的面孔,然后又点一下名,看一下囚犯,仅仅半个时辰的光阴,一营阵前就倒伏了不下200具鬼子的尸体。
日本人的第五次攻击学乖了许多,他们一改蛮冲硬干的狂妄战术,转而采用飞机轰炸、地面炮击,步兵跟进的战法,很快就把战线推进到了1营阵前。这时候,被炸弹气浪掀到一边的阮次山尚埋在壕沟里,待他爬起来时,前面的队伍已像潮水般向后撤退。“顶住,给我顶住!”尽管他撕裂喉咙,大声制止,但兵败如山倒,1营阵地全部失守,2营防线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整个队伍直溃退到3营防区才算止住了阵地。
“阮次山,你跟我马上把阵地夺回来,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杜鼎在电话里吼道。
阮次山想都没想,机械地提着汤姆轻机枪,带着喘息稍定的1营,又杀了回去。
那边日本人正挺着刺刀从小山丘上往3营阵地奔来,这边中国人也端着长枪朝日本人冲去,双方一交手,便是枪刀相对,近身肉搏,扭成一团!冬日的太阳发出惨淡的光芒,河洑山的黄土、枯草上却到处飞溅着鲜亮的血色!喊杀声,叫骂声,呻吟声,刺刀碰击声、砰然倒地声,把山上的几棵光膀子古槐也震得瑟瑟发抖,呜咽作声。
日本人被杀得腿软了,他们率先回撤,1营则紧追不舍,枪刀并用,阵地终于又回到了1营的手中。这一仗,1营阵亡连长2名,伤亡其他官兵470余人。
天黑之前,敌人又连续发起了两次进攻,但因2营的全力支援,1营的阵地始终有惊无险。
次日一早,北风骤起,阮次山查看了各处昨夜赶修起来的工事,看望了疲累不堪、正嚼着干馒头的战士,不时叮嘱大家注意对面敌人的动静。
约莫8点来钟光景,对面小山丘突地升腾起一团团乳白色的烟雾。“莫不狗日的在放毒气吧?”有人说了一句。
“不管怎样,各人准备好毛巾再说。”阮次山急着下令道。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烟雾眨眼间就飘到了1营的阵前,刺鼻刺眼的气味立马就让与日本人打了6年交道的1营官兵意识到:“毒气,是毒气!”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大家抽出毛巾,左手蒙住鼻脸,右手握着枪柄,爬在战壕边沿上,仍然作迎击的准备。
毒雾越来越浓,由于多数人的毛巾没有打湿,干毛巾几乎起不到防护的作用,阵地上先是咳声一片,接着陆续有人抽搐、倒地,就像浸水的城墙一样,一片片地,一块块地崩溃,垮塌!
敌人冲过来了,阮次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持着德造八音盒子迎了上去,但他实在太虚弱了,虚弱得连抠动扳机的力量也没有。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殷红的鲜血便咕咕地把他的墨绿色军装染成了一团乌黑乌黑的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