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32年底,12月25日,蒋介石仍在敦促张学良:“倭寇北犯侵热,其期不远,此间自中回京后,已积极筹备增援,期共存亡,并已密备六个师随时可运输北援,粮秣弹药,中到沪亦已备办,甚望吾兄照预定计划火速布置,勿稍犹豫,今日之事,惟有决战,可以挽救民心。虽败犹可图存,否则必为民族千古之罪人。”但迄至1933年2月日寇侵热,不但汤玉麟问题没有解决,热河防御更是丝毫未曾着手。…[详细]
1933年3月4日上午10点,日军进入热河首府承德。
张学良的自我辩解避重就轻,推卸责任
对于热河失陷,张学良晚年有一段自述,自认为“此一问题,是我上对国家,下对热河人民,一件重大的过失”。其中重点提到自己没有能够及时解决汤玉麟,“致使他久祸热河地方,在这一点上,我实觉对热河的父老,深为咎歉。”但张先是把汤玉麟问题的不解决归咎于孙科,说孙科的代表曾“在汤处大事活动,希囹拉拢汤之武力,而为汤撑腰”,使商震部队入热取代汤玉麟的计划受挫;又说汪精卫“通电促我下野,致使热河问题,整个停顿”。
张的这些推辞明显是不成立的。孙科政府仅上台三个月,即被蒋介石与汪精卫联手搞垮。蒋介石和汪精卫在国民政府内的力量,亦远非孙科可比。张有蒋、汪的支持而不能解决汤玉麟,却归咎于势单力薄的短命孙科政府,实在荒唐。汪、张交恶后,汪精卫实际上也未能逼迫张下野,他仍以代行北平军委会分会委员长的名义,控制平津,蒋介石也继续督促、支持其解决汤玉麟,但张始终没有动作,终于发展到“汤虽口中承诺布防,但始终未向前调动一兵一卒”。张也知道这些推辞难以服人,也承认“热河汤玉麟的问题,……我不能诿过于人。……我早知汤玉麟昏聩贪悍,虽屡思除去,在九一八之前,不能当机立断,致延至九一八以后,为投鼠忌器,无可奈何。每一思及,我深感愧怍也。”
最值得一驳者,是张学良的“要玉碎不要瓦碎”的不抵抗理论。锦州之役,南京屡屡电告张学良,命其抵抗,但张始终坚持不抵抗政策,锦州的东北正规军未对日军放一枪一弹。张不抵抗的原因,据东北军将领王化一1931年12月29日的日记记载:“汉公表示‘不为瓦碎’主张。他说如果是‘玉碎’还可以碎,要是瓦碎则不必。”所谓“玉碎”,是指全国抗战而言,所谓“瓦碎”,是指东北或锦州的单独抵抗而言。换言之,张学良坚持认为:只要南京国民政府一日未能发动对日全面抗战,则东北军一日不能誓死抗敌,决不“瓦碎”。张的这一“要玉碎不要瓦碎” 的不抵抗理论,在1932年汪精卫亲赴北平促其出兵抗日时,被再次提出,张拒绝汪的理由即是“政府(对全面抗战)是否具有坚决的决心,有无相当的准备”。“全面抗战”与否,成了张手里用来对付南京的一面极有效的盾牌。
但张没有可能不知道,南京政府在1932-1933年间的抗日策略,是“一面抵抗,一面交涉”。汪精卫对此有充分的说明:“军事上要抵抗,外交上要交涉,不失领土,不丧主权。在最低限度之下不退让;最低限度之上不唱高调。”该政策,是国民政府宁、粤双方代表1931年10月间在上海召开团结会议共同商定的,其要点有三:1、如果日军来攻,应该抵抗;2、不主张对日宣战;3、不主张退出国联。就当时中国的客观条件而言,对日宣战进入全面抗战,确非其时,以局部抵抗来达成交涉,进而阻止日本侵略行动的扩大,是相当务实的做法。这一政策,不但是政府内部的共识,也得到了包括胡适在内的知识分子们的支持。对此一方针,张学良不可能不了解,何况胡适作为“一面抵抗,一面交涉”方针的坚定支持者,此一时期更与张来往甚多。在明知“全面抗战”尚非其时,政府只能“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情况下,张无视南京的命令,擅自率东北军不做抵抗撤出锦州,无疑等于是在拆南京的台——既无抵抗,自然也就丧失了交涉的资格。
事实上,即便热河之战前夕,当局宣布全面抗战,东北军也未必能够承担起抗战的重任。首先,张学良的地盘意识与汤玉麟并无二致。当日军部署攻击热河之际,华北地区的非东北军系将领如宋哲元、冯治安、刘汝明、商震、庞炳勋等曾联名要求蒋介石北上亲自坐镇主持部署,否则前途不堪设想,言时声泪俱下。但张并不希望蒋介石北上,曾委婉致电蒋说:“钧座如能北来,自属最善;倘南中公务紧要,一时不克来平,最好请令(宋)子文兄先行来平”。张的意思,显然是借宋拒蒋,但蒋并不答应,他告诉张:宋子文无法抽身,“如兄赴热,弟可北来”。蒋的意思,是要以自己的北上,把张逼到热河抗日前线去。蒋欲北上的同时,还曾想要调中央军一道北上,但也被张拒绝——1933年2月14日,蒋在宋子文的一封电报上批复道:“中央部队如北上为预备,恐友军多虑。以(张)汉卿前嘱(蒋)伯诚电中,如中央军不加入前线不如不来之语。此果为何人之意,其电中并未详明。故未开战前,中央军不如缓上。”但蒋却没有料到,在没有中央军存在的情况下,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北上,热河就沦陷了。
其次,在热河沦陷后的长城抗战中,东北军各部的抗战欲望也明显不如其他部队。热河之战中,抵抗最坚决,损失最惨重的,是后来以盗陵而臭名昭著的西北军孙殿英部;长城抗战中,以宋哲元的西北军和徐庭瑶的中央军作战表现最为突出,晋系的商震部也损伤惨重,东北军几乎没有表现,古北口的王以哲旅得知张学良下野,即脱离前线“退至北平附近”,只得以中央军补入前线;张廷枢师则“因稍有伤亡,自动撤回,致左翼城墙为敌所占领。”胡适更是痛心于东北军军官的贪污腐化已至极点:“九一八后,东北军人虽遭绝大耻辱,他们在关内的行为无一不是存了日暮途穷的颓废心理,只想快发财,毫不体恤士卒,更不系念国家。拿这种颓废堕落的军官来抵抗那抱着并吞东亚野心的日本军人,岂非以卵击石吗?”…[详细]结语热河沦陷后,张学良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遂与蒋介石商议后宣布下野。张后来回忆称:“看我放弃兵权和地盘,弃之如敝屣,别的军人能办得到吗?”蒋却在日记中记载:“子文以军队安置甚难,去汉卿甚有难色,汉卿亦不甚愿去职。余与之决定,劝其辞职,且速离平。”孰可信孰不可信,读者当可有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