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管教干部接到任务紧张地大哭起来
上海解放未满一月,公安局开始着手登记妓院和妓女(公娼)的数字,另一些工作人员也开始进入妓院进行调研。
时任接管专员的王凌青回忆说,第一次进入妓院时,一个老鸨问他们“小姑娘要不要”,见他和同伴没有回答,就一路追着拉皮条。直到他们说自己是公安时,老鸨才被吓跑。
王凌青印象最深的是,妓院里面有当时很少见的电风扇,还有电话。
1949年7月,上海法院成立,发表了“妓女脱离卖淫生涯,'龟门'索要赎身费违法”的讲话,妓女数量开始减少;而8月间公布的包含“不得强迫妓女接客和废除妓女与院主之间一切契约”在内的14条,更让妓院变得萧条起来。
到1951年11月,上海的妓院,由1949年1月的五百多家,减少到79家。
也就在此时,上海市民主妇联和家庭妇联抽调了50名妇女干部到民政局报到,在通州路418号集中学习了整整20天。
这个地点,很快变成了上海妇女劳动教养所,而这批妇女干部,就是教育改造上海千百名妓女的骨干。
“我们这些人,提起'妓女'两个字都觉得耻辱,心理压力很大。”杨洁曾就是这批妇女干部中的一员,她后来被任命为教养所所长。
杨洁曾在回忆录中写道,要她们住在所里,白天黑夜都和妓女生活在一起,很多人都心头发紧。其中有个18岁的姑娘,得知这个任务,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大哭了起来。军令如山,加上一些老同志的开导,大家最终还是去了。
1951年11月25日晚,上海市公安局下令正式关闭残存妓院,505名妓女被送进了教养所。
10个月后,上海展开了第二波针对私娼的清理活动,940名暗娼也走进了通州路418号。
政府用比黄金还贵的青霉素给她们治病
穿着旗袍、化着浓妆、哭泣着的娼妓们,在这里,与穿着土布军棉服的杨洁曾和她的同事们相遇了。
头一件事是动员和诉苦大会。
干部们根据土改时期的宝贵经验,认为通过诉苦,可以让学员们认识自己的苦难,拉近与教养干部的距离。
但最初她们却并不领情。转任民政局局长的曹漫之有一次去妇女教养所开动员大会,五百多名妓女在下面。他一进去,就有一个妓女站起来说:“姐妹们,哭!”全场妓女随之号啕,哭了两个多小时。
在民警将妓院主、老鸨等人押上台,宣布她们被逮捕、劳教时,妓女们开始有了变化。一个叫陈翠英的女子第一个走上台,控诉妓院老板将自己骗入妓院、强迫卖淫,还将自己的姐妹罚跪在碎玻璃上,最终活活流血而死的事情。
一个个妓女开始控诉曾经的苦难。她们中,有长了杨梅大疮而被老板用烙铁烙的,有被逼着吃蝌蚪打胎的……说着说着,台上台下哭声一片。
管教所的女干部们,也在落泪。
医生们给这些女子检查身体,发现她们中94%患有梅毒、淋病等性病,还有不少人有肺结核、心脏病。
治疗性病最有效的药品是青霉素,而当时的新中国还不能自产,由于西方封锁也无法进口,只有从国民党那里缴获的为数不多的一些,还预备留给负重伤的抗美援朝志愿军。曹漫之向陈毅汇报时,陈毅沉吟半晌,亲笔手令各解放军纵队后勤卫生部,把青霉素集中起来,先供妇女教养所使用。
很多原本不服管教的娼妓们,在听说政府用比黄金还贵的青霉素为自己治病时,都不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