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六证齐全,我看是五毒俱全!”国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在洪洞矿难调查组成立会上怒斥。安监总局针对临汾连续发生的几起煤矿事故分析说,这一系列事故,其非法盗采,其弄虚作假,其严重超定员、超能力、超强度生产,其管理混乱,甚至事故后瞒报、迟报和逃匿等,如出一辙,而且一起比一起隐蔽,一起比一起严重。
每次矿难都被视为血的教训,但为何矿难依然接踵而来?
是制度不健全吗?几乎没有人这么认为。当地关于煤矿安全的规定,几乎穷尽了所有的心思。该省甚至出台年产9万吨的煤矿每次下井人员不允许超过29人的规定。有人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一次死亡30人以上的特大事故就要由国务院进行事故处理。
是政府管理不力吗?没有一位官员愿意承认。当地一位县领导在谈到对煤矿安全的管理时感慨“几乎是在打一场人民战争”,每天都会有执法人员前去检查,甚至政府还派了工作人员驻点监督,政府为安全所付出的成本巨大。在对干部的处理上也是毫不留情,2007年3月的余家岭煤矿事故发生后,临汾市政府一下子处理了37名干部,连被称为”政治名星“的区长宿青平亦被免职。该市甚至在余家岭矿难后出台政策,以后凡是煤矿违法生产造成10人以上死亡者,所在区县的书记和区县长一律免职。
是对煤老板的威慑不够吗?在2007年临汾市已经发生的两起重大事故中,煤老板均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如此重判煤老板在以前从未有过。而在2007年年初,山西省已将每死亡一名矿工对煤矿的罚款额度提高到了100万元。
重典,猛药,为何依然难以扼制煤矿安全事故的高发势头。那么,究竟是谁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陷入怪圈的煤矿安全管理
洪洞12·5事件后,临汾市所有的煤矿被关停整改。这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人得病,全家吃药”,煤老板都如此抱怨。2007年,临汾市的煤矿的总共生产时间不超过3个月,每次事故后全市煤矿都会被叫停外,“两会”、“十七大”期间煤矿也被责令不能生产。
除此,煤矿常常因为各类证件过期而被迫停产。一个煤矿要正常生产,需“六证”齐全,这“六证”分属六个省级主管部门,每个证每年都要年检一次,常常是一个证刚办下来,另一个证又过期了。
畸形政策的出台,是因为一个关于企业安全生产的企业行为被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
“政府动不动就让我们停产,这是严重的违法行政。”一位煤老板抱怨说,“一个煤矿一出事,所有的煤矿都被政府勒令停产,表面上看是对安全生产的重视,其实起到的是反作用。”
对于这一看法,一些政府官员也认同,“煤矿可以正常生产的时间非常和限,一旦开始生产,煤老板为了加大产量,肯定会做出好多违规的行为。”另一驱动力在于日益增长的利润,根据目前的市场行情,临汾市主产之一的主焦煤的价格每吨一度超过了1000元,而其成本每吨不足300元,利润高达三四倍。
而从技术角度来说,每次停产时间过长,其瓦斯聚集、塌方等安全隐患就越多。另外,停产会加速矿工的流动性,新来的矿工对矿井的熟悉会有一个过程,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大的安全事故。
煤老板普遍表现出的是对煤矿正常生产的安全感的缺失,除动不动就会被临时停产外,永久被关停也是随时都会发生的事情。在临汾,一次死亡3人以上的矿井会被关停。另外,当地为了对资源进行整合以及加强对煤矿安全的管理,每年都会有一定比例的矿井关闭指标,第一次是在2005年,年产9万吨以下的煤矿被关闭,随后,年产15万吨以下的煤矿又被强行关闭。据内部人士透露,此次洪洞矿难后,临汾市欲将关闭的规模提高到年产30万吨以下。
“突然一个政策出台,说不定你的煤矿就上了‘死亡名单’。”一位煤老板说。临汾市的煤矿近几年有过两次大的投入,一次是2004年,临汾市政府要求全市煤矿进行采煤方法改革,一般煤矿投入都在数千万元,随后又对煤矿产权制度进行改革,煤矿按储量向政府缴纳资源费,又让煤老板再一次“大出血”。
一位煤老板说,这两项改革在实施时均遭遇了抵触,市政府为了让改革顺利进行,说交了钱煤矿就是合法的了,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关停,“但现在政府说关就关,连赔偿也不给我们。”
煤老板们并不否认违规生产的现象存在,“现在好多煤老板都是高位时接手别人转让的煤矿,投入又这么多,心里一点也不踏实,恨不得一半年就把成本收回来。”
煤矿的安全管理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政府千方百计为煤矿加上一道又一道枷锁,煤老板想尽快套现则不断铤而走险。
这个因煤而兴的城市,正在成为官员的“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