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佑:还是有点犹豫。不过现在好多了,自从去年5月,马英九上台之后,就好很多了。陈水扁吓死人了,前所未有的吓死人。
人物周刊:他们一家这几个月占据了很多报纸的版面。
罗大佑:你看这个人,在总统府里搞成这样,在监狱里还能搞成这样。(边摇头边笑)
人物周刊:你现在还是在关注那边的新闻吧?
罗大佑:重要的新闻都会关注。比如说台湾的经济,很多人都说,哎呀,马英九没什么希望,做不了太好。我觉得陈水扁搞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其实李登辉的后期已经很糟糕了。马英九一上来就碰到全球性的金融海啸,蓝绿的对立还是很紧张,所以我觉得,还是要给他多一点时间。奥巴马当选之后的演讲说了,金融海啸可能不只一年,甚至不只在总统的一个任期之内就能结束。你想要马英九怎么样嘛。
人物周刊:很多人觉得马英九上台,会让两岸关系往好的方向走,你怎么观察?
罗大佑:我觉得两岸应该往自然的方向走,不要硬是把关系搞得太僵了。我比较赞成两岸慢慢地、自然地走到一起来,不要太牵强地统一,就像香港和大陆,你要太快也是不可能,麻烦事会一大堆,两边本来就很不一样的。
所以,我又说到金融危机可能是个好事情:当人类发现每个人都那么危险的时候,惟一的办法就是大家要彼此信任,每个人都要更努力。人是我们惟一可以相信的共同体,难道你要相信空气吗?相信海水吗?相信动物吗?我觉得每个人在危机里都只能够相信其他人,所以会更团结。
我是乐观的。现在大家经济都不好,都需要共同度过这个难关,政府和银行系统的前所未有的合作也是希望把这个难关解决掉,这些都是空前未有的。温家宝这次去欧洲,应该就是谈论金融这方面的事情。
人物周刊:你对时事的关注挺多的。
罗大佑:这个很重要嘛,亚洲、欧洲、美洲现在是鼎立的,就像中国小说里讲的三国时代,亚洲现在变成了美洲跟欧洲之间的协调者,大国崛起就是这样,我觉得现在怎么去扮演一个好的协调者,去帮助另外两个洲,这是好的事情。中国这个名字,本来就有一个“中”嘛,有点中庸的、中间人的味道。
人物周刊:可是,中国人也经常相互埋怨对方,要么太左要么太右,就是不够中。
罗大佑:你要反过来想,你批评我太左或者太右,其实你是想中的,才会注意到我是不是太左或者太右。中国人是想中而不得其门而入啊。其实中国人是一个蛮矛盾的民族。我觉得归于自然是比较符合中国人的哲学观,像老庄哲学就是,从中国的音乐里可以听出来,从国画里也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要打倒崔健?
人物周刊:当时你离开台湾去纽约,主要是政治方面的原因?
罗大佑:从《明天会更好》那首歌就开始了,那首歌基本上就是被政治操作出来的。当时,党外的人批评我被国民党利用,批评我变节跑过去帮国民党;国民党的人又觉得,我写出这样的歌不伦不类。两边都不是人。
人物周刊:那时有一个逃避的心理?
罗大佑:当然有,我觉得在台湾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下我,完全被排斥在这个社会之外,这样很辛苦的。
人物周刊:到了纽约,可能意味着从零开始。
罗大佑:对对对,归零就对了。英语有一句话是“When you are nothing to lose,you win”,你什么都没得可输的话,你就赢了。如果还在意我是罗大佑、在意那么多掌声的话,你就会损失很多。什么都不需要,你就活得理直气壮了嘛。
人物周刊:你在纽约的生活怎么样?
罗大佑:我跑到最乱的、一般来讲中国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去住。
人物周刊:为什么?
罗大佑:我觉得这样才踏实,敢在台上唱歌的人,就应该敢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住。
人物周刊:站在台上很危险吗?
罗大佑:很多人忽略了,其实舞台蛮危险的。我说的舞台不是一般人讲的舞台,而是一个focus。比如在媒体上,你是所有人注意到的focus,你讲的话可能会被人断章取义,那是很危险的。像狗仔队那样的拍照,你交个女朋友、去夜店之类,都要偷偷摸摸。公众人物都会面对同样的问题,都是危险的。
搭得不好的话,演出的舞台也是危险的。华健就碰到过,舞台搭得不好,从上面掉下去,全身都是血。
人物周刊:现在回头看纽约,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
罗大佑:纽约肯定是全世界最深的一个都市,最大的一个人类原始丛林,它有全人类最好的和最坏的东西,最大的罪恶和最好的人性都在里面。
人物周刊:在纽约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罗大佑:我那时候去考医生执照。临床医学考过了,基础医学还没考。基础医学要念很多书,药理、解剖,一大堆。那时候本来想放弃音乐的,后来跟各种人接触多了,觉得搞艺术还是很好,比较踏实,是我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