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伊始,中国雾霾不断,到了年底“霾祸”几乎席卷了大半个中国,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北京、上海、河北、江苏、浙江、黑龙江、广东等多个省市出现持续雾霾天气,被称为“史上最重霾伏”。
中国社科院2013年发布的《气候变化绿皮书》中更是提及,钢铁生产是造成雾霾的重要原因之一。
2013年年初,国家环保部对钢铁企业进行了“家家必到”的全面排查,发现70%以上的钢铁企业没有按标准排放污染物。
号称广东省惟一国有大型钢铁企业的宝钢集团广东韶关钢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韶钢),则浓烟四起,污染无处不在。
2013年12月,《中国环境观察》在韶钢厂区现场发现,其焦化厂、轧钢厂、焙烧厂、炼钢厂等多个厂区生产车间的烟尘处理,直观看不达标外排,企业的污水也未达到排放标准。
韶钢与“厂中村”
从曲江马坝到韶钢,如果不是韶钢的地标性建筑,很难意识到已经进入韶钢的地盘。与其他钢铁企业不同的是,这里厂区与居民区、村庄并无明显界限。
位于粤北中部,北江上游的曲江,是13万年前人类祖先“马坝人”繁衍生息之地,也是“石峡文化”的发祥地,自古为“五岭南北经济文化交流之枢纽,湘、粤、赣交通之咽喉”,而今是珠三角资本扩散和产业转移的连绵区,是泛珠三角经济辐射内地的战略通道。
新中国成立后,在大炼钢铁的背景下,韶钢应运而生。
建于1966年的韶钢,就位于曲江区。2011年,宝钢集团和广东省国资委签订股权划转协议,2012年,宝钢集团广东韶关钢铁有限公司挂牌,目前韶钢年产钢能力650万吨。
随着韶钢的做大做强,以韶钢为中心,周边已经形成类似于城市中心地带的生活圈,新屋村、大坑塘村等多个村庄被企业包围,形成“厂中村”。
在韶钢一轧钢厂和三轧钢厂生产车间偏南的大坑塘村,一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说:“钢厂的噪音太大,夜晚经常睡不好,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习惯了。”
新屋村位于韶钢焦化厂生产车间南侧,新屋村邱姓村民说:“焦炉产生的瓦斯灰对我们影响最大,家里面都是一层黑灰,很难清洗,屋子里、房子上也都是一层瓦斯灰。”
诸如新屋村、大坑塘村与韶钢形成的“厂中村”格局,还有下园村、松山下村、山下村等。
生活在韶钢的“厂中村”
韶钢浓烟四起
随着我国钢铁行业的迅猛发展,各地钢铁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生根发芽”,随之而来的是全国钢铁产能过剩,钢铁市场持续疲软,许多钢铁企业连年经营亏损。2013年,全国钢铁产能过剩累计至少2亿吨,韶钢电视台台长文孝刚说:“近几年,公司每年亏损至少1亿元。”为了减少生产成本,韶钢在环保方面做得显然不尽如意。
2013年12月11日下午,在韶钢东区厂大门外,一股黑灰色的烟雾从靠近韶钢三号炼钢高炉处直接溢出。一位对韶钢十分了解的新屋村邱姓村民说:“韶钢的3号高炉是350立方,1992年左右建成并投产,采用布袋除尘设施,但3号高炉火力全开时,布袋除尘根本不好用,大量的黑烟直接冒出来。在老焦化厂基础上建设的焦化厂紧邻村庄,两个污染源的存在,让村民房顶院落农田到处都是瓦斯灰,掰开种的菜心里面也是黑糊糊的。”
《中国环境观察》走访该村民家,确实见到家家户户房顶、楼道、院落到处被一层灰黑色的灰遮盖。
红色的粉尘大约每隔25分钟,便从韶钢的轧钢厂生产车间溢出;黄色的烟,持续不断地从烟筒中排出;韶钢焦化厂同样一直冒着灰黑色的烟。
车间内溢出的烟尘和粉尘
本刊工作人员从韶钢西区进入厂区,企业的洒水车正在向地面洒水,韶钢上空五颜六色的烟尘与前一天情况同出一辙。
韶钢一直排放黄烟的烟筒
许是地面刚刚洒完水,在韶钢堆煤场外,黑色污水遍地,经小水沟流入厂区内的水渠。水渠中水量较大,疑为韶钢的冷却污水。
韶钢厂区内水沟中的黑色污水
2013年12月14日,在韶钢能源环保部大楼,谷孝保副部长坦言:“冒黄烟的那根烟筒,确实没有脱硫,直接排放了,我们会尽快将其纳入脱硫设备中,焦化厂冒黑烟,应该是用煤在封炉门时产生的,我们会尽快进行整改。”
《中国环境观察》找到位于韶钢污水处理厂附近的排污渠,韶钢围墙外宽大的水渠内留着的水呈绿色,村民称这条渠道实际上就是韶钢的排污渠道,大量的工业废水、生活废水汇集一起绵延几公里长源源不断,直接影响到下游人们的饮用水源安全。
“你看看这渠道,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而企业一会说是河流,一会说是达标排放,环保局从来没有给我们一个公平的鉴定,钢铁企业的废水有重金属和有机物,随便取点样品测测水质,污染很严重,不要命没有人管。相邻的一个国有大企业就曾因污染受到国家领导人关注,停了好几年,很多人被起诉承担法律责任,最近又开了。去年年底,环保局官员因失职导致北江污染被判刑。”当地出租司机带领中国环境观察沿着排污渠道走了一圈,“韶钢这样的大企业,是税收大户,也是污染大户,地方环保监管奈何不得。”
因污染村民致病率高
钢厂周边村民对韶钢的不满,在人们环保意识普遍增强,村中癌症患者频繁出现后不断升温。一位在韶钢工作了20余年的工人抱怨:“我1982年7月8到钢厂轧钢上班,现在还按劳务民工算,每月工资不到2千,连工伤意外保险都得自己每年交260元。我哥也在钢厂上班,因为得了癌症43岁就死了,钢厂都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