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12个员工,没有一个人跳楼的原因是跟工作相关,跟薪水相关。”郭台铭在股东会上自辩。根据深圳的规定,雇主为非工作造成的死亡、伤害抚恤,只需提供大约1万多元。而富士康的抚恤金显显然大大超过这一数字。
5月底,富士康内部传出一个过劳死的员工,家属直接开口向公司要求25万抚恤金。另外,最近也有很多员工打电话到富士康园区里的关爱中心,直接开口询问赔偿金额。“这有可能造成全国性示范。”一位富士康高干对《环球企业家》说,如果用“赔偿”来执行,后果会不堪设想。
6月8日,郭台铭宣布,抚恤金不再发放。
如此意外效应,归根结底,是因为郭台铭总是相信能够用金钱解决一切麻烦。
在3年多前的台湾前《壹周刊》记者臧家宜恐吓案件中,郭亦曾主动开口允诺一笔巨资,试图买下臧家宜撰写的一本揭密郭台铭私人生活的书的版权,阻止其出版。
郭台铭于2008年再婚,年轻妻子曾馨莹如何赢得青睐?郭台铭自己就说,“在她身上我闻不到钱的味道。”的确有太多人是因为钱而接近郭台铭,他自己也习惯用钱来解决问题。
去年,富士康员工孙丹勇自杀,郭台铭同意一次性支付36万元人民币赔偿金,更对孙丹勇父母承诺,会照顾他们一辈子,每年给3万元人民币的安家费。郭希望让其家属拿到钱后不要再吵再闹,但这却反而成为变相鼓励自杀潮的起点。
富士康法务部此前拟出一个文件,希望让所有员工签署。条约大意是说,今后的自杀者,不能领取超过法定之外、多出来的抚恤金,家属绝不向公司提出法律外要求。不过,郭台铭在记者会上却说,“我打了一个X!”他称,这一条约不会正式执行,他不会叫所有员工都签署。
如此言出反复和措施失当,再清楚不过地表明郭台铭在应对此次自杀危机时的被动和困窘。
失控
一切的一切,都跟郭台铭的管理风格有关。从他整个危机处理的过程中,可以窥见。
5月26日,郭台铭在深圳龙华面对中外媒体的这天,平常在上海上班的胡国辉,在半夜三点被叫起开电话会议,一大早即飞抵深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抵不上一通电话。”这是众人熟知的郭语录。富士康的所有高管都已经适应了郭台铭特有的“手机管理”方式。在以往,每到周日,郭往往会打来电话,寒暄之后,会详细询问一周的业务情况,即使跟随郭数十年的资深高管,每次亦如临大考,详细准备。而平时,郭台铭会在车上把某些想法和看法立刻打电话给高级主管们,到达某地后迅速开会,讨论某项目是否可行或是否投资,富士康的高管们亦因此养成了快速反应、快速执行的商业素养。
现在,富士康的所有高管的手机更是24小时保持待机状态,随身带着充电器,因为不知道郭会在什么时候打电话进来。
5月22日晚上,郭台铭召集主要高管在龙华开会,讨论应对自杀危机方法。每个人却都面面相觑,没有人能拿出彻底解决的方法。“把我从楼上丢下来也好。”郭台铭说,他没有把握会不会再有下一个自杀案例。这样的丧气话,过去是不可能从郭台铭口中说出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额头猛流着汗,毫无惯常的威风。“一个月来,我每天晚上只睡4个小时。”郭说。
5月22日起,富士康各厂区开始执行“安心项目”,希望“每个晚上都平安”。不过,不到48小时,就发生第十一起员工跳楼案件。
富士康找了两岸很多心理专家到龙华,甚至还刻意在中外媒体面前开了一场意见沟通大会,但到了5月26日晚上,就发生第十二起员工跳楼。
看起来,郭台铭做的任何努力都毫无效用。再多的手机管理,再强的企业执行力,面对这种非商业性挑战,全都不再适用了。“第1跳第2跳我就应该注意,直到第5跳,这是我的失职。”郭台铭称。
郭台铭之前常常说,富士康成功的关键是“四流人才、三流管理、二流设备、一流客户”,但现在这个排序看来要重新改写了。这么多年来,郭台铭可能没有认真想过,每天在生产在线要举起三千次手臂、常常被保安无理斥喝、住在拥挤宿舍中的一个个员工,也是别人的儿子,也是别人的女儿。
郭台铭一岁多的小女儿妞妞,最近在台湾打疫苗,身体很不舒服。她对着电话向老爸爸大哭了30分钟,不能陪在心肝宝贝身边,郭台铭说自己的心都碎了。
郭台铭在股东大会上承认,没有认真关注中国从世界工厂到世界市场的变化和90后年轻员工增加引发的劳动力人群结构变化,是其这次得到的最宝贵的人生教训。
“他集超级业务员、超级工程师于一身。”台湾大学国际企业系教授李吉仁说。为了订单,他可以自己换上工作服跑到第一线开发模具,也可以飞越太平洋到客户公司,放下身段等对方接见。
郭一个人能做这么多事,确实是超人。他显然希望这成为由他缔造的这个富士康帝国的基本文化。
金融风暴后,郭台铭选择重回第一线。他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他的秘书不仅要提醒老板开会时间,还得提醒老板什么时候该进食、该休息。
这样的工作节奏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适应。一位前龙华厂的台籍高管对《环球企业家》回忆说,那时往往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好不容易可以回宿舍休息,但有时半夜一两点会接到郭台铭下飞机的电话,立刻就又被叫回办公室开会。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