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避免“灰犀牛”系统性风险 打造善经济价值链

　　10年前，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正式成立。创始至今，友成基金会累计支出3亿元人民币用于打造社会创新的生态系统。2014年起，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开始孵化社会价值投资联盟，2016年获得联盟牌照于深圳正式成立。

　　据悉，这是中国第一个专注于社会价值投资促进的联盟组织。简言之，社会价值投资联盟主要有三个使命：倡导创造社会价值与提升商业回报并举的共识、建立一套社会价值投资与评价体系的标准以及搭建一个推动“善经济”价值链与生态圈形成的平台。9月23日，友成企业家基金会会长、社会价值投资联盟创始主席王平，接受了证券时报记者的专访。

　　告别单一评价标准

　　“在股票市场，资产负债表几乎是所有投资者判断一家上市公司好坏的主要依据。但一个企业的发展离不开社会环境，在这个环境中，企业占据的资源或者是整个社会为此付出的成本，很多都不会体现在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当中。”王平开门见山提出了她对企业社会价值判断的观点。资产负债表内并不会体现出企业的外部性成本。同样，企业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促进作用的价值，也不会被记录在表内。

　　正外部性与负外部性在表内不能被体现，社会价值评价对一个企业的激励与制约作用就会显得微弱。就此话题，王平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她认为，仅看资产负债表，一个企业获得的利润非常高的同时，可能也破坏了环境和资源，甚至带来了社会贫富分化等问题，但这家企业并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若以整个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长度与利益相关方影响的广度来讲，这家企业对社会而言更多的是负面影响。”她说。

　　如果这种评价标准大行其道，就会鼓励某种“劣币驱逐良币”，就是那些越不顾及外部性的企业短期内可能发展得更好。因为这些以短期利益为目标的企业往往不择手段，可以低成本扩张。 “若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么整个社会的可持续性就会成为问题，其中或许也蕴含了系统性的社会风险，而这也不仅仅是资本市场的风险。”王平强调。

　　米歇尔·沃克在《灰犀牛》一书中指出，金融、政治和社会结构经常会鼓励那些冒险行为和任意忽视风险的行为。王平认为，金融业“灰犀牛”的成因，在于过分单一的价值观和对财富的单一追求。仅以财富为价值观的发展模式，必然会持续产生金融雪崩式的经济危机和贫富不均的社会危机。相对于工业文明时代对个人财富和自我价值的绝对崇拜，在新的文明时代，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价值将成为主流的价值观。“社会价值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及生态等价值的总和。”对此，她总结道。

　　改变人们的投资理念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教育不是万能的，对“灰犀牛”这样的系统性风险，只有认知还不够，还要一种有效的机制和规范去约束人们的行为惯性。所以，我们需要改变的是规则，以及改变规则本身对企业的整套评价体系。她说，只有评价体系改变了，投资者看企业和选企业的眼光不一样了，那么这个企业就会随之改变。

　　拒绝泛化与窄化

　　“2014年，我们在深圳开第一次社会价值投资国际研讨会。当时，很多人对这一理念表示赞同，但对于怎么操作，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人们真正拿出行动来很难。所以我们提出社会价值投资理念之后，就开始研发具体的评价标准。”王平说，到底什么是社会价值投资，这个范围如何界定？为了避免社会价值的泛化与窄化，需要制定出一个具体、严格的标准。

　　对社会价值评估标准的研发和倡导，是友成基金会近年来的工作重点。几年前，基金会提出了“三A三力”框架模型标准，分别从Aim（社会目标驱动力）、APProach（解决方案创新力）、Action（执行效果转化力）及其三者的合一性进行评估。王平认为，社会议题的公共性、公平性、紧迫性越强（Aim），解决方案越创新、越系统（Approach），执行和转化力越强（Action），其所产生的社会价值就越大。在这个评估框架中，总共有三层指标体系。第一层由Aim、Approach 和Action组成，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具体指标会因评价组织类型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目前这套评估体系正被应用于创业型企业、上市公司以及政府和社会组织。

　　王平告诉记者，在挖掘数据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难题。“我们评定标准中的一些数据，不属于上市公司的法定披露内容。所以从公开资料中筛选和获取数据非常费劲。但是在已披露的企业资料中，我们依然可以掌握很多信息。”假以时日，当这个评价体系对社会造成了真正的影响，希望监管部门也能发现这样一个激励机制，并将这些指标纳入新的规则中去，就会对上市公司产生立竿见影的引导作用。

　　创新需“义利兼顾”

　　以往的市场总是将公平与效率割裂开来。但实际上，创新正是弥合对立的最好桥梁。需要通过科技创新、管理创新、制度创新及商业模式创新等，去弥合、解决社会问题，并借此创造商业价值。王平告诉记者，创新是一个不断迭代的过程，我们对创新要有充分宽松的环境，需要有成全创新的机制和耐心。

　　“与此同时，我们要知道，冒险绝不是创新。”王平说，很多完全以资本利益为目的的冒险行为，借“金融创新”的名义大行其道。“在我看来，创新本来是善，但为了贪图暴利而冒险却不是创新，也不是善。”她说。

　　“近20年来全球发生的一系列错综复杂现象表明，人类正在孕育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在此过程中，价值观的重塑、国家之间的关系、人际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都将发生重大变化。”王平告诉记者，社会价值投资联盟成立后不久，大家就着手依据这个框架对上市公司社会价值评估标准进行二次研发。经过各界专家的多轮研讨，现在已经进入数据实测阶段，预计会在今年11月份发布上市公司社会价值评估排行榜。

　　王平希望通过这个排名，去发现那些创造社会价值的伟大企业，改变投资者的价值观，鼓励那些真正为社会议题而创新的人。要让这些企业与这些人成为大众投资的对象，让价值创造者“实现价值”。同时，她相信，当社会价值真正成为主流价值观的时候，当3A 标准成为引领资本市场标准的时候，整个市场就可以与“灰犀牛”风险相安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