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30日晚,国民党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在台湾自己的别墅里亲自召见刘全德,要他去谋刺上海市长陈毅。
刘全德在国民党特务圈子里颇有名声。他是江西省吉水县人,当时36岁。20年代末参加青年团,30年代初参加共产党,曾担任红一军团班、排、连长,搞过军队保卫和情报工作。1935年11月,他在武昌被国民党逮捕后叛变,一头拜倒在特务头子戴笠脚下。由于他胆大慓悍、枪法娴熟,深受特务机关赏识,认为他人才难得,就送他到特务训练班,接受爆破、暗杀等特种训练。从此他死心塌地为国民党反动派充当鹰犬。先后当过军统特务头目陈恭澍、季仲鹏、毛森的副官,军统江西站行动组副组长,海外交通站站长,东南特区中校警卫队长,京沪杭卫戍总司令部上海指挥所第二处上校警卫组长等职。他先后执行过数十次重要人物的暗杀、爆破行动,屡屡获奖,是一个极狡猾的老手。刘全德深知眼下谋刺陈毅与当年暗杀佘珍等人已不可同日而语。那时汪伪内部矛盾重重,到处都有他们军统的密探,在他们的掩护下,他才得以轻而易举地得手。如今风云变幻,不但解放前夕毛人凤布置在上海的潜特已纷纷落网,而且上海解放后,从台湾潜入上海的特务为了求生,也多向公安机关投案和自首。现在去谋刺陈毅市长,必凶多吉少。但在毛人凤面前,刘全德怎敢违令,当天,他就动身飞至仍被国民党盘踞的舟山定海。
同日,一份特急绝密电报送到了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帆的手里,电文大意为:据可靠情报,台湾特务机关派遣少将组长刘全德带领安平贵、欧阳钦到上海执行谋刺市长陈毅的任务。杨帆看完电报,立即驱车直驶陈毅市长寓所,向他作了汇报。陈毅市长听后淡然一笑,说:“特务要来,你又不能阻止他来,但来了,就不能再让他跑了,一定要全部抓获!”
听了陈毅市长的嘱咐,杨帆深感责任重大,他一方面立即采取有力措施加强对陈市长寓所和外出时的安全警卫工作;另一方面立即召开公安局社会处各室主任、科长会议,决定集中全力,首先把刘全德擒获。据查,刘全德在上海有4个交往甚深的关系,他潜沪后有可能在这几个关系处居住隐藏。对此,杨帆决定采取“张网捕鱼”和“见鱼撒网”的侦察方案:一是严密控制吴淞口,防止刘从此潜入;二是快速接触与刘全德有关系的4个人,争取他们为我所用;三是继续侦察新的重要线索。
刘全德和行动组成员安平贵、欧阳钦到达定海后,连夜赶到女土匪头子黄八妹的巢穴。黄八妹,又名黄百器,以前是上海郊区出了名的女土匪,投靠国民党后被毛人凤、毛森委任为“苏浙清剿总部直属勘乱建国总队副总队长”、“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海北纵队司令”。上海解放前夕,黄八妹携部逃至舟山地区洋山岛屿,曾多次派武装匪特潜沪进行破坏活动,均被人民政府一网打尽。黄八妹是毛人凤埋在舟山地区的一颗“定时炸弹”。
刘全德的确是一只难以捉摸的狡兔。到定海后,他先要黄八妹立即把他们3人送到大洋山,接着又对黄八妹说,3人一起行动,目标大,容易败露。他让黄八妹安排安平贵、欧阳钦搭乘去吴淞口的货船进了上海,然后,自己化装成“糖商”,于11月1日深夜悄悄离开大洋山,在浙江杭州湾乍浦附近偷偷登陆,于11月2日辗转潜入了上海。
在大上海茫茫500多万人口中,要发现和捕获刘全德确非易事。撒出去的网已有几天了,仍不见刘全德的影踪,参战的干警心急如焚,杨帆更是一连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经过连日的排查,社会处发现了几名有接触敌特条件的人,其中有两个值得高度关注。
陆某,解放前在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刑警处当便衣警探。1949年5月,毛森充任上海市警察局长时,刘全德曾多次随毛森到过上海市警察局,从而与陆某相识。陆还认识住在长乐路文元坊的刘的密友姜冠球,刘全德抗战前曾住姜的楼上,与姜有房东房客之谊。姜知道刘为军统特务机关效劳。刘认为姜嘴巴紧,不会出卖他。因此,刘全德潜伏来沪很可能会在姜处落脚,派陆某去姜家探听刘全德行踪当不易被察觉。
高某,抗日战争期间曾是汪伪特工总部政治保卫学校学生,刘全德当时任该校教官。刘在军统特务机关指挥下暗杀佘珍后隐藏在政治保卫学校,该校学生史晓峰掩护过刘,刘对史十分感激,以后两人关系日趋密切。高既认识刘全德也熟悉史晓峰,与刘、史虽无深交,但毕竟是同在一个学校。后来,史晓峰在山西南路开设了一家“大叶内衣公司发行所”,楼下做生意,楼上作住所,刘全德潜伏来上海也可能登门拜访自己的学生。
社会处决定先让陆某到姜冠球处探听虚实。11月8日晚,陆领受任务,以探望弄内旧同学顺便看望为由到姜冠球家。巧的是陆某刚进门,就看到刘全德已坐在会客室内。陆某不觉一怔,内心既喜悦又紧张:喜的是亲眼见到了刘全德,证明他确已潜入上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急的是刘全德历来枪不离身,杀人不眨眼,应付不当,不仅有丧命的危险,而且再要发现他就更困难了。陆某暗自定了下神,便主动迎上去与刘全德打招呼。陆某的出现,也使刘全德大吃一惊。他对陆某的底牌清清楚楚,此人曾在国民党警察局当便衣警探,解放后仍被留用。今天何以这么巧,自己刚踏进上海就被不想见的人碰到!今晚陆某来姜家,莫非自己的行踪已被发觉?刘全德有些局促不安,但脸上却露出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起身与陆握手,并借机到窗口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见没什么可疑情况,他便回头狡黠地对陆说:“我刚从舟山回来,想请冠球替我找个关系去向政府自首呢!”陆某一听话音就明白,这是试探他的来意。陆故意不接刘的话题,流露出一副沮丧的样子说自己早已辞职不干,现在经营金钞买卖。刘全德不知陆某这番话真假,仍然十分警觉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陆某知道刘全德分明是想滑脚溜走,为了消除刘对他的戒心,顺势对刘说:“那好,我们一起走,我到同学家去。”说罢,随刘出了姜家。但陆某心里十分矛盾:一直跟着刘全德怕要引起他的进一步怀疑,如果扭送他到公安局,夜里天黑自己又孤身一人,恐难对付。为不引起刘的怀疑,陆某头也不回地拐进了同学家。此时,刘全德站在姜家门口,目睹陆某招呼同学开门进去了,才一人匆匆离去。眼看着即将入网的“鱼儿”又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