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示意毛泽东坐下,自己坐回到办公桌前的梨木太师椅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打量着罗明等人曾把他与斯大林相提并论的毛泽东,心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按说,一个是党的负责人,一个是中央政府的首脑,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但毛泽东没有看到那种政治上平等亲和的气象,也没有领略到初次见面应有的热情,连一杯开水、一个笑脸都没有得到,所受到的却是一种有意或无意摆出的居高临下的领导架势。这让毛泽东大失所望,原以为博古要与他交谈苏维埃政府的工作呢。看到这种情形,他原先所怀着的那种热情骤然消落。
时间在不甚融洽的气氛中过去一两分钟,博古才说话了,话一出口,就让毛泽东隐约地闻出火药味。博古问道:“泽东同志,你觉得苏区对中央的进攻路线贯彻得怎么样?”
这样的问话,叫毛泽东怎样作答呢?何况毛是一贯反对盲目进攻的。这时的毛泽东只得应付道:“这几个月我在长汀养病,详细情况还得要问弼时、项英同志”。
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博古问了些例行公事般的套话,毛泽东也是简单、呆板地作答。不到10分钟,两人结束了这初次不愉快的见面,一同去参加中央局召开的会议。
临近晌午,毛泽东走在返回沙洲坝的路上,心头沉甸甸地,充塞着说不上的酸楚。他根本没有想到,中共中央局打电报召自己赶来瑞金见博古,竟是这么一种结局。这位党的负责人压根儿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早晓得这样,无论怎样也留在长汀与妻儿过团圆春节。
就在这时,附近村庄陆续响起了农家吃年饭的鞭炮声。毛泽东再次记起今天是春节。这使他强烈地感受到了: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屈辱和受到冷遇的春节。
1934年春节:与小儿嘻戏玩耍
“宁都会议”上毛泽东被解除军权,调离前线召回后方,中革军委发出的通令是“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总政治委员毛泽东同志,为了苏维埃工作的需要,暂回中央政府主持一切工作”。然而,这只是一纸漂亮的空文。回到后方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政府主席,并没有“主持一切工作”,而是让他扮演了一个又一个难堪的角色--先是担任职能部门的查田运动领导者,然后又派去创办苏维埃大学。就是中共六届五中全会在沙洲坝召开,竟然也不通知身为政治局委员,又是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泽东,没有什么比这举动更能体现“左”倾中央对毛泽东的漠视和冷淡了。1934年2月1日至3日召开的“全苏二大”会议上,又将毛泽东原来兼任的人民委员会主席这一职务拿掉了,由张闻天取而代之。这样,毛泽东所担任的最后一个实职被剥夺了,他成了一个完全挂着虚名的“主席”!这才是博古等“左”倾领导人所要的结果。看到毛泽东被架空了,博古等人觉得毛再也“蹦”不起来了,有一次欣喜地对别人说:“哈哈,老毛现在成了中国的加里宁了!”
加里宁是苏联苏维埃政府的主席,一向有职无权,用这顶“桂冠”戴在毛泽东的头上,是恰如其分的。
一年一度的春节又来临了。1934年2月13日,尽管战争局势是那样地险恶,沙洲坝的军民仍旧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上午10时,在“元太屋”的围院里,贺子珍正带着儿子毛毛在大樟树下玩。毛毛想起爸爸,吵着要找爸爸。贺子珍抱起这个3岁孩童,哄着说:“毛毛乖,爸爸在看书呢。”
正说着,毛泽东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好啊,爸爸带毛毛玩。”说着到了跟前,从妻子手里接过毛毛,双手托起孩童一上一下地举着,口里说道:“毛毛,今天是过年,明天你又长一岁啦!”
贺子珍站在一旁,望着丈夫托着儿子逗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她深知,丈夫这些年来不断受到排挤与打击,名义上是中央政府主席,在政治上的处境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军队指挥员,过着如同小媳妇般的生活。除了在一些中央政府的通告上印着毛泽东的名字外,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也没有让他沾边。在丈夫受到冷遇的日子里,来看望他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成了像毛泽东在延安说的“连鬼也不上门”。闲暇之余毛泽东除了在家“相妻教子”,陪同小儿玩耍,又有什么可作排遣呢?
毛毛是贺子珍所生的第二个孩子,已经3岁多了,正是会讲话到处乱跑的时候,活泼可爱。毛泽东对这个孩子十分喜欢,给这个排行第五的儿子取名为毛岸红。这天上午,毛泽东与小岸红在“元太屋”的围院时,又是绕着大樟树互相追逐,又是让小孩夹着竹杆“骑马”,有滋有味地玩耍了1个多小时,直到贺子珍来叫父子俩去机关食堂吃年饭,毛泽东方抱着毛毛进屋。
春节里与小儿嘻戏玩耍,这在毛泽东一生中是绝无仅有的。
毛泽东在瑞金过完最后一个春节。是年10月中旬,随同中央红军主力离开苏区,踏上了突围西去的漫漫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