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区队和白校的学生带着后方医院的伤员及医护人员,终于赶上了正在梯子沟撤退的大部队。杨成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区队长汇报说:“我们刚钻进沟,胡连长他们就与鬼子交上火了,打得很激烈。我们从枪弹中抢下几个伤员,胡连长逼着我们跟了上来。”杨成武对黄寿发说:“通知侦察连和三连,无论如何也要压死在梯子沟进口!”
梯子沟内雾气弥漫,阴森寂静。人们屏住呼吸,小心行进,担心在梯子沟里出现意外。杨成武对几位领导讲:“前面就是梯子口了,一旦与敌人遭遇,或者敌人封死了出口,老高你带部队保护群众和后勤部,还有白校和后方医院突出去。”高鹏问:“那你呢?”“我带警卫连200名战士掩护,拼命也要往外突。”杨成武在做最坏的打算。高鹏说:“那太冒险了。”“敌人逼的,只能这样了。没有冒险,就没有奇迹。现在情况危急,就是付出几十人乃至几百人的代价,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带几千人冲出去!”
还好,梯子沟里,还有出口,都没有发现敌人。
杨成武看着一个个从梯子沟出口爬上来的战士,心里一阵难受——每个人都要累迷糊了,不少人还带着伤。尤其是白校的女孩子,多跑了个来回,还搀扶着后方医院的伤员。真想不到,这十多里狭长崎岖、积满寒水的梯子沟,她们是怎么过来的!
四
上午10点,3000多人陆续冲出梯子沟。
这时,黄寿发参谋长带着执行掩护任务的侦察连和三连也上来了。战士们满面烟尘,眼睛布满血丝,身上衣服撕碎了,满是血迹。他们互相搀扶着,抬着背着牺牲战友的遗体,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司令员这里走来。杨成武看着他们,慢慢举起右手,行个军礼。
黄寿发汇报说:“攻上花塔山的敌人扑了个空,到石家庄子后方医院又扑了个空,发现我们进了沟后,就疯狂追来。侦察连和三连在梯子沟进口两侧山头顽强阻击,但因敌众我寡,打得非常艰苦。敌人有巨大伤亡,我们的部队损失也很大。敌人后来转移了方向,没在回来攻击,可能是发现了兵工厂人员撤退目标。”杨成武询问:“伤亡多少?”黄参谋:“两个连伤亡四五十人,三连胡连长……”
杨成武这才发现没有三连长胡尚义。黄寿发含泪汇报:“胡尚义同志执行任务非常坚决,作战非常勇敢。他身中十几枪,我们把他驮下来,一句话也没说就牺牲了,现在还睁着眼,看着我们,像活着一样。”
杨成武来到胡尚义遗体前,禁不住失声道:“胡尚义!你给我起来,给我立正!我要你顶住,可我是要你活着回来呀,不是这样!你怎么不回答?我是杨成武,是一起长征过来的杨成武……”黄寿发几人流着泪,用力按了按杨成武的肩膀。杨成武默然了,用手轻轻合上胡尚义大睁着的无神的双眼……大洼地里,躺着20多位烈士的遗体。
两个侦察员从大坪地回来:“报告司令员,大坪地村目前还没有发现敌人。村里人都跑光了,见不到一个人,无法与情报站的同志取得联系。”
高鹏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没有完全跳出敌人合围圈,要赶快转移。”杨成武召来后勤部、白校、后方医院和几个区的领导议定:“现在敌人虽然还没有尾追,但我们还没有跳出去,要尽快离开这里。目前大坪地村还没有发现敌人,部队准备到那里搞点吃的,然后急行军跳到狼牙山背面去。”后勤部潘部长问:“还有多远?”杨成武告诉他:“还有一百多里山路。”潘部长看看大家:“后勤部的同志,带着不少行李,行动不便;再说,那里我们路途不熟,还是从这里向南转移吧。这里还有兵工厂的同志,有他们引路,不会有问题。”杨成武点点头,对白校的俞中良政委道:“你们跟部队再走一段吧,跳到狼牙山背面去,才可能跳出敌人的合围圈。再说,敌人已经发现你们,他们是不肯罢休的。”俞中良与丁队长商量,见白校的学生过于疲劳,一个个和伤员一起歪倒在地上。丁一不忍地说:“还有一百多里,大家一步都不愿动了,都是女孩子,再走,就是爬了。”后方医院的王院长也来到俞中良面前说:“那就留下来吧,这次伤员转移多亏这些学生救护,不然就我们医院十几个人,二百多伤员,根本逃不出来,你们跟部队走了,这些伤员,一旦有事,我哭都没有办法。”俞中良说:“我们一起走,都跟过去。”王院长指着满地的伤员说:“怎么走,说是一百多里山路,根本就没有道,抬着担架怎么走?大家又不会飞。”区队长过来:“我们给司令员说去,这些白校学生说是八路军战士,可在家还是娃娃,不能比咱五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