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抗日女战士重述往事：新婚不久即作别

　　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初秋的上午，海珠区南园大街，成群的老人在树荫下或打牌，或健身锻炼。95岁的马延卿坐在家中，偶尔陷入沉思。65年前的血雨腥风在她身上打下印记，至今她犹记得那些年的部分人，部分事。

　　潮流先锋变身革命战士

　　95岁的马延卿，面容白皙皎好，精神矍烁。当年年轻时，她曾是河北省深州市的美人，是村里公认的时尚潮流先锋，她穿什么衣服，别人也就跟着穿。

　　1933年，在家长包办婚姻下，18岁的她与大她两岁的曹志友结婚。马延卿说，当年为了生存，新婚不久丈夫曹志友就外出谋生，她给了他一些大洋。未料丈夫此去就是十年，毫无音信。

　　“他一去一直没有与我联系，我都以为他不在了”。马延卿说，直到1943年的一天，村人突然告诉她见到曹志友回家时，“还以为是她们拿我开玩笑”。

　　这十年间，曹志友到山西阳城参加晋豫边区八路军抗日游击队，而马延卿也在家乡参加抗日救亡工作，是深州区党委干事。

　　事后，马延卿才知道丈夫回家是为了抗日。她说，因曹志友其时做地下工作，需要打入敌伪内部，组织为免他暴露身份欲安排他与女大学生假扮夫妻。曹志友因此拒绝告知已婚，并回家带上马延聊。马延聊把家中仅有的一亩半地卖掉做路费，跟着丈夫去了山西太行第四分区敌工站。

　　买鸡蛋为由，情报置入袖筒

　　马延卿夫妇在当年打入山西省长治县伪警察局，从事内线工作(该地区是日伪剿共所在地)。马延卿以家属身份住进伪警察局，一方面为掩护丈夫工作，一方面负责传递情报。

　　“有时候，我就假装去买鸡蛋”。多年以后，马延卿多次向子女们描述当年故事，认为有些故事比《潜伏》还精采。她说，她曾将情报卷成手指粗的一卷，再放入特制的袖口里，将丈夫收集到的情报送交给连络站的接头人。直至近一年后内部出现叛徒，他们方在组织通知下撤离伪警所，回到根据地。因其表现出色，马延卿很快就被评为连级干部。

　　1944年，马延卿生下第一个孩子，起名曹太行。但这个名字仅用了三年。后来随部队去东北时担心“太行”暴露身份，遂为她改名“峪岭”(太行山的一个山名)，但这名随后因老师笔误改为“玉玲”。

　　事实上，这个曹家的长女，在那个年代险些成为战争下的冤魂。

　　“最惨的还是穿过北宁封锁线”

　　1945年8月中旬至10月，马延卿曾参加解放战争的第一个战役(上党战役)，打败阎锡山部队，解放上党五个县城。当年9月，他们进入东北新战区，对国民党全面大反攻。

　　经京汉路，河北大平原，通过北宁敌人封锁线到冀东，进热河，很多战士的脚因此都起了血泡。到达冀中平深县，马延卿从家门口路过，请示领导后得以回家。马延聊说，重逢后家人一再挽留，要求她留在家乡，不要同去。而她回答“我是共产党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跟党走”。此次一别，马延卿再没见过父母。

　　在她记忆中，最惨的还是穿过重兵把守的北宁封锁线。

　　马延卿回忆，当时没有大武器，没有部队掩护，他们时伏时进，敌人巡逻队来回走动，探照灯闪闪不断，还不停盲目打冷枪。

　　“哪怕一点点响声，都有可能暴露目标”。曹玉玲庆幸自己当年很乖，“不哭也不闹”。马延卿说，当时一些妈妈抱着孩子穿过封锁线时，因孩子哭闹遂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直到过了封锁线方知孩子已被捂死。

　　火车出轨 很多干部被撞死撞伤

　　在众多战事中，马延卿也曾九死一生。

　　当年在湖北承德，大批来自延安、太岳、太行等地赶往东北新区的干部汇集。因车少人多，他们一批干部挤上车后无法动弹。火车在翻越一座大山下山时风闸失灵，在漆黑的夜里飞奔，到站也停不住。等驰过叶柏寿车站后，火车冲向了一座空房子，翻出路轨，很多干部被撞死撞伤。而马延卿与丈夫也被抛出车外，幸未撞死。

　　在1946年7月，马延卿随东北军四平大队后勤部向黑龙江泰安、北安一带转移。行至双山县西北大草原时，也遭遇数百名骑匪突袭。一番激战后，掩护部队伤亡大，车上大部分军用物资也被抢走。而马延卿的头部也被敌人枪巴子打伤，“幸好当时穿的是便服，否则也就没命了”。

　　采写：南都记者 邱永芬 摄影：梁炜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