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政府对菲律宾侨民的态度

作者系河南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

马尼拉人质事件发生，导致港人八死七伤，华人世界沉浸在无限的悲痛甚至悲愤之中。这种伤害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些历史传承。

众所周知，在漫长的封建历史中，中国始终没有产生文明的突破。政府的执政伦理中，缺少最重要的一环：政府收了税，就要为国民提供公共安全，就有保护国民的义务，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而中国的封建政府，防民甚于防寇。对内不用说了，对外，它严防国民走出国门，一旦国民私自走出国门，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回来，政府拒绝他们回归，并且对其在异国他乡的遭遇与生存状况漠不关心。而对于华人来讲，在国内生存状况恶劣，在国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由于文化与人种的原因，华人到处受歧视。在美国，在南洋，处处皆如此。我们这里只说菲律宾。

当初西班牙控制菲律宾的时候，不管是开发还是贸易，都需要吃苦耐劳的华人。但是华人数量增加，又引起他们的疑惧，所以时时给予凌虐。1593年(明万历二十二年)，不堪忍受的华人愤而刺杀菲律宾总督，西班牙人大肆报复。“然华商嗜利，趋死不顾，久之复成聚”。当时明政府财政困难，不知道西班牙人用来交易的银饼乃是来自墨西哥的银元，而听信术士胡说，吕宋富有银矿，连树上都长着金豆豆云云。于是明政府就派人来勘探了。西班牙人本就心虚，担心明政府前来报复——— 按照他们的常识，政府当然要为公民的海外安全负责——— 又看到明朝政府派来的太监鬼鬼祟祟，找什么树上金豆豆，遂认定中国意欲袭取吕宋，华人将作内应，于是先下手为强，屠杀华人侨民两万。当时是1603年。

过后，西班牙殖民者发现乃虚惊一场。但是仍然担心，明政府会兴师问罪，还是同一个原因，按照他们的常识，政府没有理由不保护他的人民，于是西班牙人修书福建抚臣道歉。一年以后，皇帝才降下诏书来，让福建抚臣过问此事，又过了一年，福建抚臣的檄文才发出，先谴责西班牙人无故伤害中国商民，要求他们送死者妻子归，退还财物，同时却一再表明：商贾是贱民，华侨多无赖，皇恩浩荡，大国仁义，政府决不会为一些贱民兴兵动戈……于是西班人长出一口气，终于明白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政府。所以愈发肆无忌惮。而中国百姓为了生存与贸易，历来是民不畏死的，前往菲律宾讨生活者，络绎不绝。于是，1639至1686年，对华人又有三次屠杀，遇难者两万余至万余人不等。中国政府理论上开始知道保护侨民最早只能追溯到晚清最后的时光。光绪十九年(1893年)，在薛福臣的建议下，政府废除海禁政策，颁布新条例：“良善商民无论在洋久暂，婚娶生息，一概准由出使大臣或领事馆给予护照，任其回国谋生，置业与内地人民一律看待，并听其随时经商出洋。”

说句不客气的，清政府这个时候，也仅是把明政府眼中的“无赖”商贾和“贱民”华侨改作了“良善商民”而已，真正的保护依然谈不上。进入全球化时代，国际政治进入新的格局，为海外侨民提供安全保护已经成为中国在内的世界共识。但是，上述这种历史传承对白人世界歧视华人依然有影响，对南洋土著歧视华人则更有影响。所以在今天的血案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当地民众，上至总统下至普通百姓，对于马尼拉人质事件所表现的轻佻与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