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出动的大型运输机和歼击轰炸机,都在长程远距飞行中顺利准时飞抵演习场。但转场最难的还是陆军航空兵。俄方提供的直升机起降场距离都在700至830公里之间,而我方直升机的最大航程不足800公里;需飞越的友谊峰高达4370米,但该机升限只有4000米,且航线沿途多为山区;出境前后有300多公里一段航程没有通信,也没有导航,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确实面临极大风险和考验。在这样一个特殊任务面前,作为一名军人,只有首先超越自己,才能超越客观与对方,只有审时度势,在不可多得的时间段内,抓住和营造最佳时机并形成最佳方案,才能顺利完成任务。我和陆航及气象部门的领导同志一起反复研究直升机极限距离和升限上安全飞行的方案,在下午4点钟果断定下机群起飞的决心。当32架直升机编成两个梯队,一架接一架飞向白云覆盖的苍茫大山,渐渐隐去的时候,我站在那里百感交集。为军人的忠勇和悲壮,我流泪了。
在境外参加大规模的联合军演,是对我军战斗力水平的全方位检验。现场观摩演习的有上合组织六国元首和数百名成员国军政要员,以及50多个国家的驻俄武官和500多名记者。这意味着整个军演,所有参演国部队不但要经得起各国元首和防长们政治眼光的审视,还要经得起各国武官专业眼光的扫描,更要经得起各国记者们从传媒角度的挑剔。
面对这一切,我不禁扪心自问:我们准备好了吗?演习就像打仗,战场的一切都存在变数,不确定因素随时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这次演习的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我陆空联合部队第一次在国际舞台上亮相,如果亮砸了,不仅影响中国军队文明之师威武之师的整体形象,也会辜负胡主席和军委首长在大军出征前对我们的殷切嘱托和厚望。那时,我们不仅无法向军委首长、向全军、向国人做出交代,也会给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抹黑。
于是,我再次摊开演习预案,与各位指挥员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研究,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推敲起来。推敲的结果是,我们的准备是充分的、细致的、周密的,也是审慎的。这让我对参加这次军演的准备工作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8月17日,“和平使命-2007”联合反恐实兵演习拉开大幕。
随着我歼击轰炸机和武装直升机一次次准确命中目标,我空降兵的重装三件连投一次次成功投放,勇猛的装甲分队按规定战术队形快速突击,我悬着的心渐渐地落了下来。我长舒了一口气,把话筒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中国军人在用自己的行动向世界证明,他们的武器装备可能不是最先进的,但他们的素质与任何国家的优秀军人比都毫不逊色!演习结束那天,俄罗斯驻华武官特意走过来告诉我,今天参加演习各国武官的评价是,中国歼击轰炸机演得最好,令人震惊。军委曹刚川副主席说,俄国防部长对他讲,对中国军人这样的表现感到震惊。
在向胡主席汇报时,我说,这次联合军演,我们的部队体现出了一种豪气、一种志气、一种士气。正是这股豪气、志气和士气,使各级指挥员敢于在关键时刻喊出“看我的,跟我来”;正是这股豪气、志气和士气,使我们的部队敢于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刻挺身亮剑,勇争第一;也正是这股豪气、志气和士气,让我们的空降兵小中尉,在面对喜欢提刁钻古怪问题的外国记者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用流利的语言沉着应对;还是这股豪气、志气和士气,使我们航空兵某师的官兵,把他们最后一个返航着陆的师长欢呼着抬起来抛向空中……这是什么?这就是军人的荣誉感,这就是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回报人民的紧急空中大投送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8级地震突袭四川汶川地区。接到灾情通报后,我本能地意识到抗震救灾任务即将下达,空军责任重大,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启动应急处置机制,部队随时待命出动。
按照军委的命令和指示,地震发生后1小时26分,接到命令后46分钟,空军第一架参加救灾任务的伊尔-76飞机就从湖北某机场紧急出动,震后2小时25分,温总理的专机也从京郊某机场腾空而起。当晚20时,两架紧急调京的大型运输机载着国家地震救援队呼啸升空,拉开了规模空前的空中大投送序幕。
运输航空兵某师是我军一支重要的空中战略投送力量,曾在完成多样化军事任务中屡建奇功。但一次集中这么多架飞机紧急出动,建师57年来从未有过。该师接令后火速行动,9架运输机于13日凌晨从异地转场到师部驻地完成集结;位于中原某机场的12架运输机提前完成起飞前各项准备。6600名空降兵官兵连夜摩托化行军赶到机场。7时45分,第一架伊尔-76飞机载着209名官兵升空。当天上午,19架飞机编成两支强大的机群直飞成都方向。几乎同时,分散驻扎的运输机、直升机、侦察机、航测机,也分别从各地向成都疾飞。
5月13日至次日凌晨1时,在降落场持续降雨、能见度很差的复杂气象条件下,空军出动各型飞机39架,飞行118架次,把6800多名救灾人员、4台车辆、79.3吨救灾物资装备和药品迅速运到灾区,创造了我军航空史上单日出动运输机最多,飞行架次最多的纪录。震后19个小时,首批接令的空降兵6000多人全部到达成都。当第一批空降兵官兵赶到南坝镇时,不少受灾百姓泪流满面,从内心里喊出“解放军万岁!”场面令人为之动容。
成都地区是这次紧急大投送的焦点,航空管制难度骤然增加。整个空中行动在60%的国土范围、49个机场进行。四面八方的飞机同时飞向一个地区,飞行流量在短时间内翻了好几番。空军、民航、陆航、海军,专机、空运、空投、遥感、航测、航拍,各种飞机、各种任务交织在一起,而允许直升机进去的只有4条山沟。加上天气复杂多变,高山连绵,无线电不通,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域和复杂的环境下,组织军民一体的空运和空投,航空管制难度之大、安全压力之大,让人喘不过气来。为缓解飞行矛盾,防止飞行冲突,空军迅速新辟并对外开放成都地区4条航路航线,开放全国所有29条临时航线,采取“分时、分区、分高度层”调配方法,使救援人员和赈灾物资安全顺利运往灾区。
在灾区一线,我亲身感受到灾情对人的心灵产生的强烈震撼,亲身感受到我们民族的伟大和人民的坚强,也亲身感受到空军官兵在抗震救灾中焕发出来的那种对国家的大爱之心,对人民的大爱之情。大地震已过去近半年时间,但仍有很多事情使我难以忘怀。
比如,15名空降勇士的“惊世一跳”。原定5月13日实施小分队空降,侦察灾情,开辟空降场,引导物资空投。但当日天气极为恶劣,100多吨的飞机在云中剧烈颠簸,空中严重结冰,地面下大雨,贸然跳下去不仅救不了老百姓,还会造成自身的重大伤亡。灾情不等人,经过周密准备,14日空降小分队从5000米高空的云缝中跳了下去,在执行任务之前每个人都写下了悲壮的请战书。根据装备情况和训练规定,伞兵平时跳伞高度是800~1000米,自动开伞器的工作高度是4000米,降落伞的设计使用高度是3500米,而且必须事先选择好空降场,并搞好指挥保障。这次空降的情况完全不同,伞兵一出舱门,就面对崇山峻岭、峭壁峡谷、湍急的河流和不知走向的高压线。在无地面指挥引导、无地面标识、无气象资料的情况下,跳下去首先面对的可能就是非亡即伤。如果在云中随风飘去,就更不知危险来自何方。危难关头,军人对如何履行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态度其实很简单,就是两句话:能不能上得去,能不能完成任务。我们的空降兵以自己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和行动证明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