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好莱坞留给中国演员的机遇和夹缝中辛苦证明自己,但,这都比不上感情失败给她带来的毁灭性打击。这十年,陈冲着实是“为情所困,色非得已”。
南都周刊:为什么在这之后就选择了出国?当时的女演员都有这样一个出国潮,是赶上这个潮还是有其他考虑?
陈冲:没有什么考虑,我出国就是为了拿学位的。我母亲当时公派到美国做科研,正好我学的也是外语。从80年开始,外院的一些同学就开始说这些事情了,等到81年的时候,很多同学就都已经出国了。我可能也是出国热潮的一部分吧,但是其实我比其他演员出国都要早许多。
南都周刊:出国之后有没有体会到生存的压力?
陈冲:生存的压力是当时最大的压力,因为当年我们对金钱的概念相当浅薄,小时候在家里是家里负担一切衣食住行,然后工作到厂里是厂里负责一切衣食住行,平时连零花钱都很少,只有小小的零花钱买些零嘴。到了美国后第一压力就是金钱,如果说没有钱,你就要饿肚子、没地方住,要自己出去打工赚钱,当时对这方面的焦灼是很严重的。
南都周刊:之前我采访张瑜,她也是拿了金鸡百花影后之后出国的,她说因为放不下面子而没有去洗盘子,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据说你做过餐厅的领位?
陈冲:我什么都做过!我这个人没有太多面子的概念,可能也是因为年轻,会向将来看,你会觉得,我不会一辈子做领位、不会一辈子帮人家带孩子、不会一辈子做图书管理员,所以根本就不在乎。唯一就是我们餐馆的经理老爱和客人说,她是大陆来的最最红的演员了、最佳女演员,这个时候我就稍微有点无地自容,觉得有点有失国体,不过当时客人一直以为他是在说笑话,没有人真的相信他说的。
南都周刊:到好莱坞开始发展以后,《末代皇帝》应该是一个转折,当时在好莱坞接片是不是有一个底线?
陈冲:这种事情没有考虑太多。
南都周刊:因为看报道说,在这个片子里不小心拍到有你露点的镜头,你就和导演贝托鲁奇吵,要求删了那个镜头才肯继续拍摄?
陈冲:因为之前演《大班》的时候,也有一些暴露的戏,那些镜头有太多负面的宣传,给我尤其是我的家庭带来很大的压力,我特别紧张。“末代”的那场戏,应该是一件一件地脱,后来不小心就全部扯开了,后来导演说,整体上没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不要啊,我说你要先给我写保证书,我才能继续工作下去。因为我不想再发生《大班》这样的事情,给家庭带来那么大的压力,所以闹得非常不愉快。
南都周刊:这位意大利导演后来写保证书了吗?
陈冲:写了啊。他最恼怒的就是这个保证书他必须去写,如果他不写,这个戏就耽误了,除非他把我换掉,但是已经拍了一部分了,所以对他来说特别恼怒。我现在想想,他那么好的一个导演,我对他是那么地欣赏,但是自己偏要做出一个伤他心的事情,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一些过意不去。
南都周刊:你在博客上写,自己81年到91年是人生中最黑暗最彷徨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或许这十年中你有很多辉煌灿烂的日子,是什么原因让你失眠?你又在彷徨什么?
陈冲:81年刚出国肯定一切都不习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适,这个不适真的是全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体验的。然后一出国之后,自己的初恋失败了,我觉得这对一个女孩子的人生来说是定义性的。然后第一次婚姻又失败了,我个人在感情上是比较重情,比较敏感的,对这一类事情不是无所谓的。我都觉得这10年的确是一种浪费。如果说人生是有一些遗憾的话,我觉得当时要是有个人点拨我一下,让我不要浪费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就好了。而且现在回头看一看当年的照片,当时的那个女孩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的一个孩子,但是当时我的自我感觉却是非常非常的糟糕,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漂亮,完全失去自信。
南都周刊: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
陈冲:我明天都不想过了,但是你明天早上又醒来了,你就知道日子是会自己过的,父母对我是很重要的,坚持住也是对父母的孝顺和爱,也是生命中的亲情让我坚持下来,然后通过我第二次的婚姻,慢慢的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
南都周刊:之后你执导《纽约的秋天》,5000万美元的好莱坞A级制作,是否体会到当年托贝鲁奇导演的苦衷?
陈冲:太体会了!要是你现在让我回去演戏,我一定是个特别自觉的演员。导《纽约的秋天》和《天浴》这两部电影对我的人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经历,做演员可以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做导演的时候才有很多做父母的感觉。
地下导演最终梅开二度
“拍地下电影就是违法,最后还是要深刻检讨”
上世纪90年代,陈冲开始回归华语电影,1994年便凭借《红玫瑰与白玫瑰》斩获金马影后,1998年她导演的处女作《天浴》拿到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6项大奖,但任性之作为她带来“被封杀”的命运。她为此担惊受怕,但最终还是走出了命运的围剿。贾樟柯带着第一部地下电影《小武》跑去戛纳参展的时候,陈冲大姐的地下电影《天浴》已经入围参赛,做“地下”,陈冲的步子也快人一步。
2007年,入围威尼斯的两部华语大片,陈冲都有精彩表演,有评论说,“陈冲在整个社会需要少女时正好是少女,需要熟女时又敢于做熟女,没怎么跟自己的年龄较劲。”
南都周刊:因为《天浴》被广电总局封杀,当时有没有过担心,以后不能回来演戏了?
陈冲:当时真的挺害怕的,如果现在要我选择,我不会这么做。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电影拍出来,一路哄着骗着各方,就把电影拍出来了。然后就轮到要我擦屁股了,我那时就特别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都超过两年了,一开始说两年,我想两年捱捱就过去了,到时候大家都忘记这事了。结果一直都没有忘记,其实我也知道,拍地下电影就是违法的嘛,反正最后还是要深刻地检讨,还是要付罚金。(那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是挺难受的,特别难受啊。那个时候还是因为年轻吧,现在我就不会这样去处理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