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红船”：新起点，再启航

　　公交民营、党建引领;管理军事化，运营服务公益化、不以赚钱为目标……刚刚获得第七届全国文明单位称号的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注定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民营企业。自从2021年“7.21”洪灾中“唱响”“公交红船”那一刻起，她就把红色代码写入了企业的基因。

　“公交红船”：新起点，再启航

——河南省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党建引领企业高质量发展纪实

作者：任淑霞

　　谁家墙上还没点儿党建口号、“红色”标识呢……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淇县公交时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如果说满墙的锦旗依然让我对“形式主义”不屑的话，排列了整整一面墙的国家级、省市级获奖牌匾还是震憾了我——不“掉层皮”，是不可能获得那些“重量级”殊荣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家民营企业!

　　偶遇并结识刘海祥是在淇县沬邑书画院，一进一出险些擦肩，机缘巧合令人感叹。当我和同伴受邀并即刻乘坐“夜巴士”前往他所担纲的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时，先之到达片刻的刘海祥已换装公交制服在门口迎候。依然是敬礼、握手，但因制服加持，其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淬火锻钢般的军人气质。然而他的履历里并没有从军的经历。

　　“公交姓公，不姓私。”

　　“从根儿上捋，我们公司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还是缘于党建!”

　　刘海祥说这话时，眼神里写满了真诚。这种发自内心的表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无数的问号接踵而来，彻底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一

　　离开淇县10天后，我再次回到这里，只因淇县公交的迷团依旧萦绕。来鹤壁东站接我的小张师傅是公交公司的员工，于是采访就从这一刻开启。

　　小张对公司评价“非常好”的原因，居然是党建搞得好、很实在。一个普通员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回答，让我深感意外。我觉得他可能是党员，否则不会把党建挂在嘴上。

　　“我是预备党员!”小张的声调明显提高了，自豪感喷涌而出，轻松快乐的气息在车厢里弥漫。

　　小张通过招聘来到淇县公交，经过资格审查、面试、为期一个月的军事化培训和试用期考核后，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入职后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人人争先进、个个讲奉献的集体，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他果断地写了入党申请书。在这里，胸前佩戴一枚闪闪发光的党徽是一件被众人羡慕、令自己自豪的事，不想入党的人反而成了令人诧异和奇怪的人了。

　　15分钟的车程，小张滔滔不绝。淇县公交渐渐地显露出朦胧而清秀的轮廓。

　　一路的花草树木，或清新、或缤纷，扮靓了宽敞而崭新的大道。

　　淇县，位于河南省北部，隶属鹤壁市。鹤壁这个名称，缘于一个美丽的传说，一群仙鹤栖息于崖壁之上，由此得名“鹤壁”。10天前来此参加笔会，从知名作家田万里先生那里得知，鹤壁是樱花的故乡，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已在宫苑栽培樱花;盛唐时期，万国来朝，岛国朝拜者深慕樱花姿容，于是带回岛上。如此算来，岛国樱花比中国晚了1500多年。而此时樱花花期已过，一丝遗憾怅然心中。高楼鳞次栉比，古城风情万种，古今“同框”穿越千年，邂逅古韵芳华。

　　鹤壁市辖11个AAAA级风景区，其中3个都在淇县境内，实乃苍天偏爱。

　　淇县古称朝歌(zhāo gē)，是《封神榜》故事的演绎地;全县26.9万人口，567 平方公里的面积有三分之二地处山区，天造地设了云梦山、古灵山、朝阳山等名胜古迹景区。

　　3000多年前，商王盘庚把商朝首都迁到殷都，商纣王继位后将首都从殷都扩大到沫邑，改名朝歌。朝歌所属的云梦山，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家、纵横家鼻祖鬼谷子王禅曾在此隐居收徒讲学，开办中国第一座军校，培养出苏秦、张仪、孙膑、庞涓、毛遂等一大批叱咤风云的将相之才，推动了中国历史的进程。公元1368年明朝洪武元年，朝歌因淇水河流经此地而改名为淇县。

　　朝歌因其厚重的文化历史叙事而闻名天下。如今，享誉全国的“公交红船”又在创造并续写新时代的党建励志故事。

　　二

　　来到淇县公交公司，仿佛进入军警营地一般。整洁规范、整齐划一等词汇，居然是这家民企的代名词。

　　公交车“阵”列排开、整齐待发，每辆车上都有“公交红船”的醒目LOGO，尤其是通体红色的“公交红船”最为醒目;全员统一制服，上着白色或浅蓝短袖、佩戴藏蓝色领带，下着藏蓝色长裤或短裙，人人神采奕奕，个个英姿勃勃。正如我猜想的那样，白色短袖制服是文职后勤人员专属，而浅蓝色上衣则是公交车驾驶员专用;肩章、臂章等装饰和企业元素都是统一的，没有职务和层级之分;唯一能标志身份的就是胸前的党员徽章——飘扬的红色党旗和金黄色“为人民服务”字样，无论是内涵、还是色彩，都堪称完美的组合。那枚熠熠生辉的党员徽章，既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征，也是行为规范的提醒和责任的展示，更是监督与自我监督的工具。

　　依然是敬礼、握手，与10天前不同的是，刘海祥的脸上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气。在5月23日全国精神文明表彰大会上，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获得了“全国文明单位”荣誉称号。

　　当司机小张急切地把这个炙手可热的喜讯分享给我这个刚刚谋面的陌生人时，车内后视镜里呈现出他按捺不住兴奋的特写镜头。

　　七个月前，在中国交通运输协会主办的国家级期刊《人民交通》杂志上公布了《庆祝建国七十五周年·交通强国优秀案例》名单，淇县公交撰写的《公交红船承载红色记忆的现代交通创新服务》案例成功入选。

　　三个月前，在全国妇联在北京举行的纪念“三八”国际妇女节暨表彰大会上，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602线路荣获全国巾帼文明岗称号。602线路有多个中小学站点，中小学生是这条线路的主要乘客群体。这支由6名平均年龄37岁女司机组成的团队，不仅把公交车打造成“公交红船”，还把它变成一个移动的党史课堂。

　　“‘红交红船’，你给我说说什么是‘红船精神’?”

　　“好的!‘红船精神’是红色革命精神之一，指得是开天辟地、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立党为公、忠诚为民的奉献精神……”

　　“公交红船”里的智能语音系统能够解答各类党史问题，让孩子们兴趣大增。一边乘车，一边潜移默化地学到了很多党史知识，这种新颖的党史文化学习方式深受孩子们喜爱。

　　每周四下班后，淇县公交都会有一堂雷打不动的“书记上党课”，这也是刘海祥与员工们交流学习心得体会的“固定岗”。在公司里，员工们都称呼刘海祥为刘书记，而刘书记的简介里也只有淇县公交公司党委书记这一个职务;他的办公室门口挂着“校长室”的牌子，全称是“公交红船”精神教育培训基地校长。公司现有员工136人，其中党员26人;共有“公交红船”145辆。

　　“有一句老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似乎大家都理解成‘人为自己考虑是天经地义的’，如果自己都不为自己考虑，后果自然就是‘天诛地灭’了。其实呢，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通过学习和思考，我认识到，这句话里的‘为’不应该读四声，为了的为(wèi);而应该读二声，作为的为(wéi);如果按照这个读音解释，就是‘人如果不修身、没有作为，就会被天地所不容。’也就是说，有作为才会有位置……”

　　“还有一句常说的话，叫做‘日行一善积阴德’。在咱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积阴德’是一种重要的修行方式，是净化心灵、修身养性的途径之一，其核心观念就是通过行善积累功德为自己和他人带来福祉。而我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所谓‘积阴德’，就是要多做不为人知的好事，做了好事不宣扬才叫‘积阴德’。行善应该出于至诚，不是为了做善人而行善，不期望获得福报的行善才是真的‘积阴德’，才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福报。我们干公交的就是在做善事，是实实在在地为人民服务……”

　　刘海祥的党课就像是拉家长，他先是把许多深奥的理论吃透，慢品、细嚼后再回甘，像牛儿“反刍”一样，在默默地独自回味中，与大自然深情对话、与内心宁静交流，思考生活的真谛、寻找人生的智慧。所以，他的党课通俗易懂、干货满满，员工们不仅入脑入心、还自觉地转化为个人的实际行动。比如那些挂在墙上的锦旗，很多都是人家把锦旗送来了，公司才知道员工做了好事。

　　一走进淇县公交，浓厚的党建文化气息便扑面而来。在一楼楼道入口，“亮明党员身份，提升组织力量”红色标题颇为引人注目。标题下面是党委成员、支部书记、党员、预备党员、发展对象的标准照片，照片旁边除了姓名、党内职务之外，还有“父训、妻(夫)言、友谏”的手书体和打印体;手书体是照片本人亲手所写，或刚劲、或俊逸、或稚嫩，字如其人，从字体形态便可对作者略知一二;而打印体主要是为手书体做“翻译”，规整而清晰。

　　“你的照片在哪里?”我问一位陪同参观的员工。她找到自己的身份信息并指给我看。她叫陈静，中共预备党员，父训是“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夫言是“放弃时间的人，时间就会放弃他”，友谏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刘海祥的手书体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的父训是“凡事要替别人着想，要懂得舍得”，妻言是“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友谏是“走得正、行得端，朋友相处日久见人心”。副书记刘静的父训是“做人德为先，待人诚为先，做事勤为先”，夫言是“健康不是第一，是唯一”，友谏是“心若向阳，次第花开”。

　　我问刘海祥怎么想起弄这个?他说，每个人生活环境不外乎家庭和朋友、亲情和友情，他们的言行对我们的影响潜移默化，他们的寄语也是我们前进的力量。每天从这里路过，都会下意识地看上一眼、在心里复述一遍，时间久了想忘掉都难，这也算是传承良好家风、强化家庭观念的一种方式吧。除了亲情提示、友情引导，我们还有社会层面的监督，你看这墙上有监督电话，既然亮明党员身份，就要在政治立场、思想作风、工作表现、群众观念等方面接受监督……

　　是啊，良好的家风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最昂贵的养分，也是社会风清气正的基石。“父训、妻(夫)言、友谏”，暖心!

　　三

　　2015年12月1日，淇县公交开始改制。刘海祥接手公交公司。

　　社会资本参与公共交通事业，缘于2012年《国务院关于城市优先发展公共交通的指导意见》发布实施。其中，“拓宽投资渠道”作为“实施加快发展政策”的七项举措之一，明确规定“推进公共交通投融资体制改革，进一步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支持公共交通企业利用优质存量资产，通过特许经营、战略投资、信托投资、股权融资等多种形式，吸引和鼓励社会资金参与公共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营，在市场准入标准和优惠扶持政策方面，对各类投资主体同等对待。”同时，“公共交通企业可以开展与运输服务主业相关的其他经营业务，改善企业财务状况，增强市场融资能力。”还要“加强银企合作，创新金融服务，为城市公共交通发展提供优质、低成本的融资服务。”

　　公交改制，其实淇县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地区。2006年，商丘市公交公司改制成为民营公司，成为民营资本较早参与公交领域运营的案例。但这毕竟是个案，且知悉面有限。所以，当淇县把交通局直属的“公立”公司交由民营企业管理运营时，这一消息的“炸裂当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淇县公交的员工们纷纷转岗上级单位交通局工作，等到刘海祥接手时公司仅剩下8名管理层的老员工。时隔不久，又发生了剧烈地人事变动，最后只剩下一名会计苦苦坚守。街上跑的24辆燃油公交车都是司机们的私产，仅能容纳10辆公交车的场地和10间房屋属交通局所有;司机与公司是临时挂靠关系，除去每年上交的管理费，运营收益全归个人，因此跑线运营很随意，服务更是无从谈起，越是这样越没人乘坐公交，从而导致恶性循环。企业效益每况愈下，尤其是后勤管理层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工资了。

　　刘海祥这才明白，自己接手的纯粹是一个空壳公司，而且已经到了倒闭的边缘!

　　“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让他心意苦恼，筋骨劳累，忍饥挨饿，身体空虚乏力，让他每一步行动都不如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激励心志、坚忍性情，增加、提升他所欠缺的能力。

　　刘海祥是个崇尚“一诺千金”的人，“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算数。既然承诺了接手公交公司，就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他从心里感谢会计对他交实底、说实话，认为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于是打破了“换老板就换会计”的“惯例”，坦诚地表达了挽留她的想法。而作为一名业务娴熟、经验丰富的资深会计，早已被安排好了“后路”。是去还是留，那段时间真让她百般纠结。

　　会计名叫刘静，现任淇县公交公司党委副书记、公交红船精神教育培训基地副校长。

　　我问刘静，在当初所有的人都不看好改制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会留下来呢?

　　面对我的突然提问，刘静显得很错愕，一时间似乎无法回答。第二天见面，我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依然“僵”住了，依然满脸愕然。

　　“接手后，我首先补发了员工几个月的基本工资、补交了五险一金;接着高价收购了司机们手里的老旧燃油车;筹措资金1800万元购置了50辆新能源公交车，新建了充电站……”刘海祥主动打破“僵局”接过了话头。

　　此时，我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些释然了——面对这么一个“赌”上全部家当、一心一意干事业的老板，她似乎没有不留下的理由。刘静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看他有能力，有实力……”

　　四

　　作为公司的“光杆司令”，刘海祥最急切的任务就是招聘员工。硬件条件是会开车、有A3驾照，身体健康，年龄不超过40岁。

　　招聘员工的工作进展顺利，但是这些人综合素质参差不齐，管理难度很大。比如，公交“准点”是最基本的服务，却一直是乘客们的“痛点”——要么晚于正常到站时刻运行，俗称“压(yà)点”;要么晚点后加速运行,又称“赶点”。有一次，刘海祥抓到一个“压点”的司机，没想到他轻描淡写地就把刘海祥“打发”了：“我没‘压点’啊?噢，是表不准了……”司机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刘海祥“噎死”。

　　这件事提醒了刘海祥，必须得想办法把大家凝聚在一起。

　　刚上大学的时候，刘海祥作为新同学曾经去某部队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拔军姿、练队列、跑步，不仅强健了体魄，还磨砺了坚强意志、培育出自律根基，同时把团队精神刻进骨子里。

　　很快，刘海祥宣布：所有员工白天正常工作，晚上在公司大院参加30分钟军事训练，一个月后全员参加汇报表演。

　　这一“炸裂”消息立刻惹了“众怒”：开了一天车已经够累的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还得“抽疯”，这不是“有病”嘛!虽然心里百般抵触，却不得不练——老板发了话，谁敢不低头?而员工们心中的怨气也体现在训练中：拔军姿东张西望、踢正步心不在焉……刘海祥也不说什么，不是看着大家练，就是跟着练。

　　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

　　度过了最难熬、最痛苦的初期训练阶段，随着训练时间的不断累积，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状态有了很大变化：不驼背了，呼吸都变得顺畅了;精气神足了，走路也带劲儿了;体质变好的，体型也好看了……

　　大家还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个规律：凡是踢正步踢得好的，从来不出交通事故，因为他们守规矩;凡是出交通事故的，训练态度大都比较消极，因为他们不把规矩放在心上。于是乎，守规矩的越来越自律，不守规矩的也渐渐收敛起桀骜不驯的个性了。

　　训练还在继续。员工们不再抵触，还越来越有兴趣;如果哪天没有参加训练，反而有点失落呢。

　　刘海祥则每天写写画画，设计自己心目中的公交制服。

　　LOGO设计是重中之重，因为它是文化的象征，代表着淇县公交的精神风貌和品牌形象。冬装、夏装、春秋装，肩章、臂章、领带……虽然他知道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但这十几万元必须投入。

　　在此之前，淇县公交员工并没有统一的工装。原来的燃油车上没有空调，每到夏季，司机们穿大背心、大裤衩都算是好的，不讲究的热急了就光着膀子甩方向盘。除了公交司机形象不佳之外，公交车上的汗臭味儿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二十多岁的时候，刘海祥曾经跟人合作开办过服装厂，销路一度还很顺畅。2008年9月14日，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申请破产保护引发全球金融危机，竟然也影响到刘海祥的服装生意。眼看前景不妙，他果断转行，又经营起了广告传媒公司，用5年的时光干得风声水起，直到接手公交公司。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这些可贵的经历赋予了刘海祥独特的审美视角，并给他的设计带来别样的灵感。

　　其实，当初搞军训就是为了统一制服打基础、做准备的。刘海祥深知，即使设计出来的制服再好看，气质不佳也穿不出效果来。所谓气质，主要是指人的脾性和风度，不仅仅是外在的表现，更是内在修养的沉淀。而军训则是提升气质的捷径。

　　2017年新年这天，淇县公交的员工们统一穿上了刘海祥亲手设计的崭新制服。大家个个喜笑颜开，腰板挺得更直了。无论是驾驶公交车，还是走在大街上，一身制服的淇县公交人都是睽睽众目的焦点，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这也让员工们的自豪感倍增。

　　五

　　军事化训练、统一服装，管理效果已经大有改观。

　　刘海祥以“善行天下、服务百姓”为发展理念，组织全体党员深入一线走访行政村104个、入户调查3250户;以实地采集的数据为依托，优化城乡公交线路22条，实现了从农村到城区“零换乘”和“一站式到达”，极大地方便了群众出行。淇县公交的良好声誉由此闻名。

　　但是刘海祥觉得还是没有把员工们的心真正融合在一起。

　　虽然成立了党支部，刘海祥被任命为党支部书记还参加了县里的培训，但是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党建在企业管理中的作用非常有限，即使说成“形同虚设”也并不为过。就这样，在混沌中摸索了一年多。直到2018年，一个偶然的事件为刘海祥“破题”提供了灵感。

　　2018年8月13日早上8点钟，612路公交车司机、中共党员王春宇行驶到一个路口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辆小汽车浓烟滚滚，红色的火苗时隐时现。王春宇迅速把车停在远离着火点的安全位置，一边安抚乘客，一边立即向公司调度室汇报情况。在确保乘客安全的情况下，他跳下公交车，拿起灭火器，冲向着火的小汽车，干净利索地瞄准火源喷射灭火。消防人员随后赶到，大火被扑灭了。

　　王春宇舍身灭火的事迹不径而走，新闻媒体在报道时还强调了他党员的身份。让员工们意外的是，王春宇荣获当年第三季度“鹤壁好人”称号。刘海祥抓住时机召开表彰大会，号召全体员工学习先进、追赶先进、争当先进。

　　王春宇受到了极大鼓舞。从此之后，他主动认领工作任务、自觉提升工作标准，成了公司里令人刮目的“明星”。

　　王春宇身着公交制服、身披红色绶带、手捧大红奖励证书精神抖擞的形象在网上亮相，又是发表获奖感言、又是荣获奖金，让员工们羡慕又嫉妒。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干我也‘中’!”在河南方言里，“中”就是“好”的意思。这种酸溜溜的表达里藏着不服输和较劲的味道，争当先进的意愿在员工们心里悄悄萌芽，公司上上下下的工作氛围也在悄悄地变化。

　　刘海祥是个善于总结、复盘的人，他把这一工作方法概括为“荣誉赋能”，就是通过表彰、奖励来提升和激发个人和团队的潜能;如果人人都努力、个个都使劲，公司的发展和进步指日可待。

　　从此以后，淇县公交“党员示范岗”“党员先锋号”“党员先锋队”应运而生，真正意义的党建工作开始启动。

　　六

　　2016年12月5日，淇县兴达公司成立了党支部，直属于淇县交通运输局党组;2017年3月1日，刘海祥被任命为支部书记，随后参加了支部书记培训。

　　在培训班上，南湖红船的故事让刘海祥心旌荡漾。

　　碧波粼粼的嘉兴南湖，一条红船为中国革命开辟了航道、点燃了星星之火、指明了正确方向，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指路明灯。红船，作为中国革命源头的象征，从此烙印在刘海祥心里。

　　他反复品味《弘扬“红船精神”走在时代前列》中蕴含的深意,那是2005年6月21日习近平还是浙江省委书记的时候发表在《光明日报》上的，“红船精神”这个词汇也是第一次在这篇文章里被提出,并将其概括为“开天辟地、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立党为公、忠诚为民的奉献精神”。2017年10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率领新一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专程来到浙江嘉兴，瞻仰南湖红船，回望党的初心……

　　从小生长在一个党员之家，红色的种子早就在心中萌芽。而培训班呈现给刘海祥的就像是一泓甘泉，滋养、催生了幼芽的生长，并幻化为一种莫名的力量。这让他心潮翻涌、百感交集。

　　在接下的几年间，特别是公司党支部党建引领工作被成功“唤醒”后，“红船”的倩影宛如梦中情人令他心动不已。刘海祥拿定主意，一定要打造带有公交特色的红船精神。

　　2021年3月，为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刘海祥选取6条途经城区各学校的公交线路，精心打造了“公交红船”号公交车。“公交红船”这个名字就是从南湖红船引申而来的，车身颜色采用鲜艳的中国红色，车厢内张贴入党誓词和“红色革命精神”系列,拉环扶手嵌入中国共产党从“一大”到“二十大”的发展历程。“公交红船”以独特的形式将红色文化融入公交场景，将城市公交流动名片作用发挥到极致。中国红的喜庆、吉祥、力量、忠诚等象征意义和高颜值相得益彰，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润物无声地传播着党的声音和社会正能量，一经面世便即刻引人瞩目，并很快成为媒体的焦点。

　　紧接着，他又为“公交红船”打造配套的品牌设施：充电站就是“红船港”，公交站亭就是“红船港湾”。即使一只印有“公交红船”字样和LOGO的打火机，也要印上“弘扬公交红船精神，践行初心使命启航”，也被命名为“红色火种”……

　　“‘公交红船’不仅是一辆城市公交，还承载着党的初心和为民服务的决心，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具体体现，彰显了党和政府对人民的关心和关爱!”刘海祥对“公交红船”的定位十分清晰。

　　而“公交红船”的名字真正被叫响，还是缘于其面世四个月后，那场突破历史极值的强降雨和随之爆发的洪灾。那一日，“公交红船”真正成了“生命之舟”，给无数身陷洪水险境的人带来生的希望。

　　有关2021年“7·21”淇县“公交红船”抗洪抢险的感人事迹早已连篇累牍地充斥媒体和网络，因此无需在此复述。而刘海祥和他的团队组成人墙在齐胸深的洪水中奋力救人的画面却定格在人们的记忆中，其背后的故事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7·21”晚上，山洪暴发，街道、小区水位暴涨，而在此之前两个小时，淇县公交员工已经组织起50人的抢险救援队伍，分成三个战斗小组，配齐救援设备、工具，为即将展开的救援进行实战演练。然而，但他们接到命令准备出发时，快速上涨的洪水很快到达公交车涉水安全水位线，出去救援必然导致公交车损失!

　　人命大如天!刘海祥没有丝毫犹豫：“那就挑我们性能最好的‘公交红船’去救援!就算所有公交车都‘抛锚’了，85辆公交车也能搭成一座‘生命桥’!”

　　当人们都在躲避洪水的时候，“公交红船”却在逆水行舟、破浪前行，驰骋在“旱地”上的“骏马”化身为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舟!

　　滔滔洪水中那一抹鲜明靓丽、喜庆祥和的中国红，在此幻化为云蒸霞蔚的朝阳、凤凰浴火的烈焰、黑暗中起航的游船、黎明中风展的旗帜，是冲锋的号角，更是生命的希望!

　　仅仅10步之遥，只需几秒钟的救援路，刘海祥居然用了20分钟!

　　他先后托起抱着电线杆的母女俩，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失温，被救到了“公交红船”上，胳膊依然保持着抱住电线杆的姿势回不了弯。这期间，刘海祥两次接到妻儿的求救电话，他们也被困在洪水里。但是，除了安慰、鼓励亲人们坚持住、等待救援，他根本无法分身——眼前是洪水，水中是危在旦夕的生命，他别无选择!

　　亲人们被另外一组“公交红船”营救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家的“旱鸭子”连续16个小时在滔滔洪水中穿梭、搜救，让176名被困人员脱离了险境。在随后的几天里，淇县公交又转移受灾群众4027人。

　　那场洪灾至今已经快4年了，刘海祥的妻子描述起她和两个孩子身陷险境的情景时依然恍如昨日、心有余悸。当她把车开出地下车库想带着孩子们到刘海祥的工作单位汇合时，滚滚激流已经霸占了小区和街道，倏忽之间就没过了汽车轮胎。她不得不扔下车子，一边给刘海祥打电话求救、一边带着孩子们逃离。

　　可是，往哪里逃呢?满眼漆黑，仿佛瞬间穿越到远古时代。鬼谷子们从云梦山望见这里，可面对天灾，即使驰骋疆场的纵横家、军事家也无能为力。从家里到公交公司并不远，步行也不过30分钟，而此时却咫尺天涯。

　　妻子和一双儿女终于被救上另外一辆“公交红船”。见到亲人，刘海祥羞愧自责不已。女儿却安慰爸爸说：“你救了这么多人，我为你骄傲!”

　　为爸爸的壮举自豪的还有儿子。这一刻骨铭心的经历深刻地影响了这位正在武汉就读的大三学生的“三观”，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他大学期间最重要的任务，同时也影响到了他对今后择业和人生道路的思考——无论干什么，都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此时的儿子满眼都是崇拜：爸爸就是榜样、就是标杆，是自己最该追的星!

　　2022年2月28日，在河南省文明办主办的“河南好人德耀中原”——2021年度“河南好人榜”上榜人物发布活动中，淇县公交党支部书记刘海祥荣登“河南好人榜”……

　　七

　　淇县公交在“7.21”抗洪救灾中损失惨重!

　　经过第三方鉴定机构评估，车辆损失1388.3767万元，场站受灾损失243.0696万元，两项合计损失1631.4463万元。对于一个规模不大的民企来说，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2016年之前，淇县兴达公交有限公司的旧址仅能容纳10辆车。刘海祥接手后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其扩建为一座人工操作充电、容纳50辆公交车的场站。又过了两年，也就是2019年，在县委县政府和交通局的支持下，建成了一座容纳120辆电动公交车、可同时智能充电的场站。一场洪灾，让几年的发展瞬时清零。

　　淇县公交人并没有因此消沉，他们坚信与人为善的因果福报。刘海祥深谙中华文化“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的含义，孝悌的道理也适合于政治工作和团队管理。背靠组织，有社会正能量加持，“公交红船”在极短的休整之后很快就会满血复活再出发，对此他充满信心。

　　为了尽快重建家园、恢复运力，刘海祥率领员工迅速展开灾后重建，除障清淤、消杀防疫、维修车辆、检修线路、清理站亭路面……灾后第5天就恢复了9条线路。大灾之后往往会有大疫，除了绷紧防疫这根弦，还要配合有关部门做好应急救援、处置突发事件的准备工作，时刻保持战时状态。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就是新时期的淇县公交人!这种雷厉风行的战斗力的形成，与公司持续的军事化管理和训练息息相关!

　　每周召开小组会都要踢上30分钟正步;每月安全例会都会邀请交通队、交通局领导参加，并进行军训汇报表演;每年拿出2个月的时间作为军事训练月……这一套“组合拳”已经坚持了整整9年!

　　“大家对军训已经非常适应了，没人有意见……”

　　“公交红船”在洪灾中的贡献和损失，淇县人民都看在眼里、挂在心上。

　　很快，县领导为淇县公交争取到了城乡交通运输一体化债券项目资金7000万元，计划新购置公交车150 台，第一批60台用于加密老线路、开辟新线路;第二批拟于2024年采购，主要用于景区内部交通。

　　与此同时，淇县校车业务交由公交公司运营，教育局每年拨款110万元;各部门机关租车优先选择淇县公交;淇县城区主要公共充电站也都由淇县公交投资运营。

　　除此之外，各有关部门还联合淇县公交精心打造公交专线。

　　淇县妇联围绕清廉家庭建设打造“向阳花号”公交专线，借此普及法律知识，《婚姻法》里的法条在这里变成了通俗易懂的语言，教授广大妇女如何维护权益。

　　淇县纪委监委联合开设了“清廉淇县号”廉洁公交专线。一上车，横杆的安全吊环上“兴廉政之风、树浩然正气”的手写体便扑入眼帘，手书上还有落款科室和姓名。原来，每只安全吊环上夹挂的《清廉淇县·亲情寄语》，都是这个单位不同科室工作人员的手书。

　　除此之外，还有工会的“劳模号”、法院的“天平利剑号”、公安局的“扫黑除恶号”、见义勇为协会的“见义勇为号”、武装部的“强国号”等等，这种形式的公交专线号已经有30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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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城市公交作为流动的宣传媒介、普法课堂直面最基层的广大群众，点多、线长、面广的优势可以让宣传效果事半功倍;另一方面，各“专号”单位适当支付宣传费，也是鉴于淇县公交在“7·21”抗洪抢险中的突出贡献和由此遭受到的巨大损失，力所能及又合法合规、合情合理的帮扶方式。对此，刘海祥心知肚明、心怀感恩。

　　所以，刘海祥在原有“善行天下，服务百姓”理念的基础上，又提出了新的口号：不忘初心，感恩奋进!

　　《国务院关于城市优先发展公共交通的指导意见》明确要求“加大政府投入”，“要将公共交通发展资金纳入公共财政体系，重点增加大容量公共交通、综合交通枢纽、场站建设以及车辆设备购置和更新的投入。”同时要求“十二五”期间免征公交企业车辆购置税、依法减征或者免征车船税，落实成品油价格补贴政策并确保补贴及时足额到位，对运营企业实施电价优惠。

　　为此，淇县政府从2016年8月起，竭尽全力为淇县公交人员工资、“五险一金”和电费“兜底”;而维持公司正常运转所必须的维护、修理等诸多成本导致的亏缺，就靠公司自己挣钱补足。

　　“不跟政府要钱，只向政府要政策、要资源。”刘海祥说，淇县公交以“公交红船”党建品牌为核心，通过“党建引领和政企协作”的模式，将公共服务与多方资源整合，从而实现“双赢”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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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承接了朝歌老街沬邑民俗博物园、沫邑书画院的运营，打造了抗战军史馆和车具、中医、农耕、票证、货币、木版年画展厅，搭建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非遗艺术的平台，并于2023年新年正式对外开放。搜集这些老物件很不容易，却很有意义——实物摆在那里，后人们才能想象出祖先们当年的生活场景、被列强欺侮的苦难，理解中华民族于绝境中奋起的必然和星星之火的燎原，继承民族的智慧、文明并发扬光大……

　　再比如，于2023年9月打造了“公交红船”精神教育培训基地，下设大石岩校区、鲍庄校区等四个校区，集教学、办公、会议、拓展训练、住宿餐饮于一体，把教育培训的模式创新与方式创新相结合、理论灌输与情感体验相结合，多维度、沉浸式教学和特色实践课堂，让培训真正入脑入心。

　　此外，淇县公交还于2022年4月承接了淇县全域旅游集散中心项目，将这个综合性文旅服务平台打造成河南省太行山文化旅游带上的重要目的地。

　　在淇县公交图书室，有三件“宝物”很是“抢眼”：由中华全国总工会于2021年颁发的“职工书屋”铜质匾牌，每辆小书桌上摆放的“公交红船”模型，墙上悬挂一幅写有“舍得”二字的书法作品。仔细看来才发现，书法作品是刘海祥的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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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刘海祥的若干幅书法作品后，我认为“舍得”是写得最好的一幅，蘸取的是9年风雨历练的墨汁，挥洒出的是俊逸的笔锋和通透的心境。

　　中华文化对“舍得”的阐述蕴含哲理、耐人寻味。

　　佛家认为，万事万物皆在“舍得”之中成就自身，舍就是得、得就是舍，如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样。意味着放下执着和贪念，才能获得内心的解脱和智慧，达到更高的精神境界。

　　道家说，舍就是无为、得就是有为，所谓“无为而无不为”。主张不过分刻意追求，顺应自然规律，在看似无为的舍弃中，实现有为的获得。

　　儒家观点是，舍恶以得仁、舍欲而得圣。倡导人们舍弃恶行和欲望，从而获得仁德和高尚的品德，实现人格的完善。

　　而在刘海祥眼里，“舍”就是付出、贡献和投入，“得”则是成果、产出和认同。它可以体现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比如对金钱、时间、精力的态度，越不想“舍”、越“得”不到。尤其是在公交这个特殊的领域里，发展不好的往往都没有党组织，或者既使有也形同虚设。在淇县公交，党员不仅仅是一个称号，更是奉献精神的代名词;职务越高，意味着干活儿越多、奉献越大……

　　其实，刘海祥从广告传媒“转战”公交公司，最初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车身广告，那绝对是他眼中的赢利点。无论是公立还是民营，只要办企业就一定会考虑赢利点，否则企业就无法存活下去。

　　然而，城市公共交通是满足群众基本出行需求的公益性事业，是政府应当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务和重大民生工程，尤其是要为低收入群体和老年人、残疾人等特殊群体提供便捷、经济、高效的出行服务。公共交通的公益属性自建国初期就已经确立，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得到强化和保护，也才有了逐渐遍布全国的发达、便捷的城市交通网络。

　　如今，身为这一公益性事业的具体经营者、运营人，特别是身为党的人，就不能单纯地追求利润，不仅要处处体现公益性、展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还要向大众传递党的声音。

　　“为了生存，公交公司肯定是要挣钱的，但是决不能从老百姓手里‘掏’钱!”鉴于这一理念，淇县公交最大限度地让利于民，并惠民于心。

　　几年来，淇县公交已累计发放65岁以上老年人、残疾人、退役军人等群体的免费卡、学生优惠卡等3万多张，为特殊群体出行提供方便。

　　“舍得、舍得，先得‘舍’才能‘得’。”在这个问题上，刘海祥说自己的经历最有说服力。不想舍弃、只想得到的人是不会如愿的，凭什么呀?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八

　　“7·21”抗洪抢险让刘海祥感受最深的就是：把轮椅搬上公交车，实在是太难了。

　　为了集中优势力量把乘轮椅、担架的十几位老年人、残疾人抬上“公交红船”，他和几个青壮年员工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现有的公交车底盘都比较高，上车的地方还有两级台阶，每级台阶高约30公分。对于身体健康的人来说，这两级台阶实在不算什么，可对于腿脚不便的老年人、特别是需要轮椅代步的老年人和残疾人来说，这样的公交车只能让他们望而生畏，更别说担架上公交了。

　　所以，刘海祥当时就放出话来：再买新车，一定要买“一步上去”的车。

　　对于这种常人难以想到的艰难，我的感受更加深刻。

　　我家四个老人身体都不好，最夸张的时候三个人同时住医院。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能把老人抱上自家的小轿车;后来病情逐渐加重，老人身体僵硬又无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抱进车里了。可轮椅上不了公交车，去医院只能叫救护车。至于去景区景点或购物场所，那只能是奢望了。

　　十几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感叹“无障碍”设施》，除了感叹无障碍设施普及率低，主要还是说小区门口的减速带。虽然这种橡胶材质的黄黑两色减速带只比地面高那么一点点，可是我推着坐在轮椅里的老人就是很难过去。有一次，我踩着车架腿，终于歪歪斜斜地把轮椅推过去了，却因为用力不当把自己的左手腕给弄伤了。

　　其实解决这两个问题并没有多难，只是没有站在行动不便的群体角度考虑罢了。比如，解决减速带的问题，只需要把拼装在一起的黄黑色橡胶板拆掉两块，轮椅就能够顺利通过。

　　而解决公交车无障碍的问题，刘海祥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们以城乡交通运输一体化专项债项目为契机，定购了10辆无障碍“公交红船”，并于2024年8月投入运营。

　　所谓无障碍，就是刘海祥说过的“一步上去”的车。无障碍“公交红船”外观有明显的无障碍服务标识，车门有宽大的无障碍通道;车辆靠站停稳后，车身可以根据站台高度自动升降、前倾，从而将折叠踏板与站台的夹角最小化、方便轮椅上下车;车内有标识明显的轮椅停放区，有扶手和安全带等设施，确保轮椅在车辆行驶中稳定;公交站台还增设了无障碍坡道和橡胶步道，其中坡道下缘与路面之间“丝滑”过渡。

　　无障碍“公交红船”一经推出，首先得到淇县残联的欢迎和好评。这一举措不仅为残疾人、老年人出行提供了便利，也惠及孕妇、儿童等行动不便的群体。

　　一场洪灾，催生出一个便民利民新举措!

　　九

　　李树新，淇县公交603路公交车车长。55岁的年纪，黝黑的脸庞，憨厚质朴的气质，不善言辞的性格，匀称挺拔的身材。王绍安比李树新年龄小10岁，比他晚1年来公司工作，退役军人，也是公司军训兼职教官。两个人都是公交车司机。

　　作为曾经的燃油公交车的车主，李树新见证了公司改制前后的巨大变化，见证了公司如何从“一穷二白”一步步发展到“红红火火”。

　　9年前，李树新那辆老旧的燃油公交车被刘海祥以12000元的价格收购。在此之前，这辆车每年可以享受国家的汽油补贴一至两万元，平均每月一千多元。公交车的票价有政府限价，不能随便涨价，除去上交的管理费，根本挣不了多少钱。他的车被收购后，又被公司以几千元的价格卖掉了，仅这一辆车公司就损失好几千元。那个时候正值冬天，公司又为每个员工置办了一件质量上乘、崭新的棉大衣，仅此一项公司又花掉了几万元。走在风雪里，身上暖和，心里也热乎。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这个老板，可以!

　　李树新的家乡口音很浓重，时常让我听得一头雾水。王绍安在一旁不时地插话当“翻译”。

　　2017年9月14日下午3点15分，605路公交车在运营中撞倒了一名无人看管的5岁男孩，虽然司机采取了紧急措施，可男孩还是骨折了。司机的驾照还在一年实习期内，保险公司以此为由拒绝理赔25万元赔付款。

　　公司前期运作，刘海祥多方筹借才“扛”下巨额投资款，大家都知道家底，此时公司已经拿不出这笔钱了。于是，公司的党员、入党积极分子都自发地从家里拿来钱款交到公司财务室，3千、5千、1万、2万……仅用了3天就凑齐了25万元。

　　党员王志军家庭困难拿不出钱来，于是他就找了3家亲戚，借了1万元交给公司。妻子跟他大吵：半年没发工资了，却给公司借了1万，脑子“进水”了吗?王志军说，我是党员啊，我不带头谁带头?再说困难是暂时的，有刘海祥这样的领导，你就等好吧!

　　淇县公交运营之初资金非常紧张，员工工资根本不能按时保障。为了将有限的资金向一线岗位倾斜，行政岗的干部和员工就主动要求暂停发工资。就像王志军说得那样，他们相信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更亮眼，淇县公交未来一定会好起来!

　　为了减轻公司的财务负担，李树新和几个党员主动请缨，担负起公司大院的绿化美化和清扫卫生的任务，这样每个月可以为公司省下几千元雇请园丁和保洁工的费用。他们自购工具，利用运营间隔的休息时间修剪花草树木、打扫院内卫生，还把几块空地开辟出来，种上十几种蔬菜供应公司食堂，却没人想过把辛勤成果拿回家。菜园里的青菜们也像受过训似的，排着队生长;缤纷的格桑花在“梦幻绿”的衬托下，把流线型的小土丘妆扮得如诗如画。李树新栽种的绿竹已经一人多高了，郁郁葱葱、整整齐齐地站立在公司大门口，就像是一排迎宾的列兵。

　　说起自己的工资，李树新和王绍安都表示很满意。每个月除了基本工资，还有安全奖、服务奖、卫生奖、工龄奖、全勤奖、满勤奖，只要安全驾驶、服务到位、不犯错误，这些奖项都不会少，一线司机的工资是公司全力保障的，工资水平在淇县也属于中上等。

　　“比以前自己干那会儿强太多了。”李树新说这话时蹙眉又展眉，声音也由轻变重。

　　公司的福利也越来越好了，中午是5元餐，早餐晚餐都免费;公司的蛋糕房，职工过生日蛋糕免费，家人过生日半价。公司处处为员工着想，这么好的单位打着灯笼也难找到啊!所以啊，为公司种菜、绿化、搞卫生购买工具、用品啥的，没人找公司报销;自己掏腰包，乐意!

　　公司的荣誉墙上挂满了锦旗，有拾金不昧的，有热心助人的，等等。我发现其中两面锦旗是送给李树新的，于是指着其中一面请他讲讲锦旗背后的故事。

　　那是在2020年8月16日，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风雨不断，气温也越来越低。下午2点40分，李树新驾驶公交车从古灵山返回，发现早上在“县人民医院站”等车的一位老人此时还在站台上。这时公司调度中心也发来指令，她们通过大屏幕也发现了这位老人。原来，老人要乘坐612路去儿子家，可612路由于修路已停运多日了。老人撑着一把雨伞已经站了7个小时，生怕错过车，连饭也不敢去吃，又冷又饿浑身直哆嗦。

　　李树新赶快搀扶老人上车，脱下制服外套给老人穿上，然后带着他乘车回到公司。算算时间距离自己下一班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带着老人去附近的饭店吃了顿热水饺，然后开着自己的电动三轮车带着老人去找儿子。15天后，老人的儿子辗转打听到李树新的名字，带着锦旗来到公司，感谢他对81岁老父亲的帮助和照顾。公司这才知道了后面的故事。

　　媒体报道了这件事儿，李树新被评为“鹤壁好人”，还获得了500元奖金。他到公司党委办找到刘静副书记：“荣誉证书我留下，500块奖金捐给公司。”盛情难却，却之不恭。于是，过年的时候慰问贫困员工，公司领导就带着李树新一块去，每到一户，他都拿出100块钱主动送到人家手上。

　　其实，李树新并不富，而尽可能地帮助有需要的人却是他的日常。每天下班，他都会绕着公交站点转一圈，看看是否有错过末班车无法回家的学生。帮助寻找精神病人、护送迷路的小孩回家……几年间，仅被他帮助过的学生就有十几位了。

　　既耽误自己的业余时间，又经常搭钱给陌生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还乐此不疲呢?

　　“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觉得心里有愧，对不起公司……”李树新满眼真诚地用手指指胸前：“也对不起党徽。”

　　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使劲儿忍着才没落下感动的泪来。如果说李树新原来做好事、从不做坏事是缘于善良的本性，而如今，他与这个集体里强大的正能量相互吸引、相互赋能并融合共生，个人行为已然凝结、升华为团队精神!

　　“我是党员，我先上!”这句话我在网上新闻里看到过，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纯粹是宣传用语。面对我的疑问，农民出身的李树新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对呀，这句话就是我说的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啊!我是党员，遇到大事、难事、危险的事，就得我先上啊……”

　　是啊，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淇县公交员工余彬第一个站出来，还是那句“我是党员，我先上!”承诺一出，誓必践行。于是，他身穿防护服在一线整整工作了55天，直至最后胜利。艰巨的任务发到公司群里仅仅5分钟，就有6个人报名，超过了任务要求的人数!

　　“其实，这就是党建引领的力量!”刘海祥一句话道破“天机”。

　　十

　　早上七点半，淇县前进小学门口车水马龙。在这条叫做同济大道的路段，有包括前进小学在内的2所小学和2所中学，接送孩子的汽车、三轮车、电动车、自行车在这里黏吝缴绕、纠缠不清。孩子们的安全受到极大挑战，车辆的通行也受到极大影响。

　　2016年底，改制不久的淇县公交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最初是在这里的车站停车，由驾驶员护送下车的孩子们过马路，因为孩子们自行过马路太危险，实在让人不放心。时间久了，为了不影响驾驶员正常工作、不耽误乘客的时间，公司就组建了“护学岗”志愿者服务队，安排志愿者在早晨上学的高峰时段来此疏导车辆、护送孩子过马路。屈指算来，这一干就是9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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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海祥身着公交制服站在人行横道中间担负起红绿灯的职能，站姿挺拔如士兵，手势标准似交警。他根据马路边聚集等候的孩子人数指挥着如织的车流或通过、或暂停，既灵活又有人情味儿，这是读秒的红绿灯无法替代的，我也因此明白了人们为什么反对在这条多路口的街上安装红绿灯了。另外两名员工分列马路两侧，根据刘海祥的手势和哨声，或拦阻等候、或带领孩子们快速通过马路。每天早上的勤务都有排班表，每天都有领导干部带队，9年来风雨无阻。

　　刘海祥熟练而标准的指挥动作“暴露”了他曾经短暂的交警工作经历。身赴车流之中，他在潜意识里或许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保护孩子安全、确保交通畅通的种子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埋在了心里。

　　除了每天派人上街服务之外，淇县公交还开通了学生专线，在上下学高峰时段出动8辆“公交红船”，每辆每日发车11班次，即学生专线每日发车88个班次，护送学生们按时上下学，也为学生家长减轻了负担。

　　“前进小学”公交站亭，成了名副其实的“红船港湾”。

　　十一

　　在淇县公交公司指挥调度中心，正在运营的“公交红船”的内外影像时时展现在电子大屏幕上。5名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实时掌握着每辆公交车的位置、运行状态和车内情况。

　　这套智能调度监控系统和车辆预警系统是2019年安装的，它与GPS全球定位系统和北斗卫星导航系统两套系统链接后成了妥妥的“公交大脑”，如果驾驶员疲劳驾驶或出现身体不适等症状，系统会自动报警并录像，指挥调度中心工作人员也会及时沟通和警示。

　　“你看，这是以前司机开车打‘哈欠’被系统自动抓拍下来的，像这种情况都是有下文的，必须要追踪司机的情况，是没休息好、还是身体有问题，为什么没休息好，反正要把原因找出来，不能带着状况开车。”

　　“公交行业相比其他行业有无法比拟的特殊性，公交司机肩负着一车乘客的生命安全。天天外边跑着一百多辆车，我总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刘海祥说，现在是“系统+人工”，安全有保障了，心里也终于踏实多了;这460万元投资，太值了!

　　只是“踏实多了”，还没有到“把心放下”的程度。为确保“万无一失”，公司招聘了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于2025年1月建起了全国公交系统首个嵌入式医疗站点。医务室为每名驾驶员建立健康档案，每月提供一次健康体检服务，对于血压、血糖、血常规、心电图等检查项目不达标的，医护人员会跟踪回访，必要的时候强制其停止工作、进一步检查治疗。

　　刘海祥现场演示体检过程，为了空腹抽血化验，他没有吃早餐。仅仅几分钟后，报告单就从机器里缓缓走出来。

　　“血脂咋有点高了呢，平时都很正常啊?”自信满满的刘海祥眉头皱成了问号。

　　我开玩笑说，要么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检测有点紧张给吓的，要么就是咋天晚饭吃得太晚了还没消化完。

　　“嗯嗯，所以以后晚饭得早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