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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怕的，就是在大家聊得开心的时候，英会哭起来。不知道什么一句话，就会让她联想到自己，就会觉得自己凄惨，然后号啕大哭，哭老羊对她不好、不关心她、不体贴她，而她以前的男朋友对她是多么地好——会从上海坐火车到北京来，就为给她送一把伞。

当着大伙儿的面，批评自己的男朋友不如前男友，这样不太好吧？我们也不认识她前男友，没法评断。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集体愣在饭桌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羊低着头，一付犯错误的样子。

说老羊不关心体贴人，我们都不信。他也许做不出从上海到北京就为送一把伞的事，但老羊的浪漫可以用时间证明。那时候他的公司刚开不久，也确实很忙。象英这么任性，哪一次不是他轻声细语哄好的。

半年后英辞了职，跑到一家涉外婚姻介绍所工作。没多久，她就宣布自己半年后要出国了。出国干什么呢？她模糊地说是念书，也说不出学校的名字。怎么申请的？她也不说。老羊也一个字不吐。但我们猜测，她是用假结婚的方式把自己办出去的。那老羊怎么办呢？没有答案，或者无需说：分手。

既然目的地是分手，两人就该分了，但不是。英从单位辞职后，住在租来的小平房里，条件很差，她要求老羊找个条件好点的房。老羊对朋友很慷慨，吃饭抢着付账、借钱从没商量，对自己却很苛刻。为了节省，他和一个朋友同住。但英提出来要住得好些，他就答应了，租了个一室一厅，两人住在一起，但不同床。

夏天到了，那年北京很热，英闹着要装空调，闹到我们朋友都知道了。我觉得这个要求比较过份了，当时我和太太还没有空调呢，靠电扇也过了。何况那是老羊租来的房，到秋天英就要走，老羊也要搬回去和朋友同住。但英执意要空调，老羊疼她，最后还是装了。

但英还是时常在饭桌上哭，说老羊对她不好，如果老羊好、细心体贴地话，她就不出国了。或者，就是请大家在她走后，好好照顾老羊。饭桌上说这样的话，人人都听了尴尬。几个女生背后议论：人家明明知道你要走，还给你租房子、装空调，你还说对你不好。而且在大家聚会的场合，别人双双对对都是幸福，老羊的这位却是要走，而且你还总公开强调这一点，让老羊怎么想?

老羊总是微笑着沉默，安慰她，好像是他对不起英一样。

英后来跟其他女生承认，她主动跟老羊上了床，也许这样她心安一些吧。

秋风起的九月，走了三个人。先是一个哥们去了美国，他太太半年后去了。一个星期后是我出国，太太在一个多月后跟来。又过一个星期，英也坐上了飞机。还有一个朋友去了东北，带着女友。我们这个朋友圈子，就散了。

英走的时候，老羊送了她五万块钱。老羊那个时候，公司资产也就十几万吧。据说老羊在机场送完英，说了句：终于结束了。

他跟英分手，我是庆幸的。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女孩，会折磨死他的。我们常常感慨，象老羊这样难得的人，命运对他也太不公平了，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哪。

英走后几个月，有人给老羊介绍了一个女孩。等一年后我回去，他们已经结婚了，再过一年女儿都有了。这位夫人我只见过一次，在大学教书，感觉是端庄贤淑。

在MSN Messenger上，老羊告诉我结婚的幸福。他连班都不想上了，每天只想早些回家给太太做饭。他真的有这么幸福，还是在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幸福的？

一晃五年，没有英的消息，直到一月。老羊在MSN上告诉我，英要跟我们联系，她要来了。原来他和英在网上还有联系。英给我们打电话，开始还怯怯的，怕我们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她有看法。后来发现不是，就开心了，和太太一聊就一个小时，讲现在的丈夫对她多么多么好，比老羊强多了。

也许女人认为自己的老公好，就希望全世界都知道吧。不过，似乎没有必要把前男友拿出来比较一番。

一月，英过来开会，也带着老公，我们见过一次。她就提到了老羊。她老公不懂中文，我们用中文聊。我以为她这样幸福的女人，应该把旧男友忘了吧。不，英提到老羊仍然恨恨的，特别对老羊迅速结婚表示不满，气得要跺脚的样子。然后追问我们老羊的太太什么样子，有没有她好看。太太就说没有你好看啦——毕竟她们以前是投缘的好朋友。

我是不太理解英为什么仍然对老羊耿耿于怀，老羊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当年英出国的时候也没说要老羊等她，如果有约定，老羊一定会等。英自己也没闲着，出国一年就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然后谈了四年恋爱、结婚。太太给我解释：女人都有个梦想，希望她的旧情人永远在那里等着她，尽管她永远不会回头。——希望用别人的不幸来成就自己的梦，这种梦想是不是挺虚伪？

作者：  责任编辑：流浪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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