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随老党来到和家庄北渠西村党某家。她家的大门令记者吃惊:就在黄土墙上掏了个洞,用破木板当门扇。以前,党家在村里算得上中等户,因供3个孩子上学,现在成了村里最穷的人家。
党某的一个儿子含泪说,他最难过的,是父母半年的零花钱只有几元钱。党某则说,待在家里,屋里有粮、地里有野菜,不需要花钱,但儿子在外面,什么都要花钱,她1个月才能给儿子300元 生活费,让娃受苦了。说到这儿,母亲和儿子都落了泪。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防虏寨乡定国村农妇黄某的两个儿女都考上了大学,最多时家里欠债有10万元,1年利息得一两万元。精神压力和劳累压垮了黄某的丈夫,他因无钱治病最终离世。
供出大学生,依然难脱贫
贫困农民含辛茹苦,供养出的大学生能否“反哺”家庭,帮助父母脱贫?答案并不令人乐观。
走访中,老党常会问“供孩子上大学,经济上是否合算?”这些受访父母大都回答:我们不算那账,也从来没想着让娃挣钱回来,只要孩子们有知识,到社会上能干事就行。
王秀娥的两个孩子已经大学毕业,但都要买房、结婚,经济紧张,她从不敢要孩子的钱。一次孩子要塞给她300元,她硬是推了回去:“你给我钱,别人不知道,不如给我买身衣服,村里人看见都知道我娃孝顺”。
不仅不求回报,一些父母还心怀歉意。党某说,人家给孩子留遗产、留房子,而她给孩子留的是债务。皇甫庄乡一户农民,为供孩子上学,夫妻俩砸石头。这一年暑假,上高一的二儿子为挣学费砸石头,没想到出了意外被炸死。就这样,他们还是将另一个儿子和女儿供到了大学毕业。之后,儿子当了医生,但至今没买房;女儿毕业后找了份很不理想的工作。他们说,因为自己是农民,没钱帮儿子买房,也没本事帮女儿找工作,对不起孩子。
实际上,供养出的大学生很少有能力回报家庭。一个农民积劳成疾去世了,党宪宗对这个农民已经工作的女儿说:“弟弟以后的学费,你得承担呀!”这位女大学生回答:按说,我应该承担弟弟的学费,可我工作时间不长,工资不高,又得结婚、生孩子、买房子,还要努力适应城市生活,缩小和城里人的差距,不然人家看不起我们。我丈夫也出身农民家庭,一个担子挑两个包袱,能担得动吗?
从合阳考上大学走出来的渭南市农业局干部王彪告诉记者,有些人在大学毕业20年后,才能回报父母。可这时候,父母已经老了,吃不动,喝不下,享受不了,有的可能早已不在人间。
他们对国家助学政策了解不多
针对贫困生上学的资助问题,我国从1987年开始就相继研究制定了一系列政策。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这些贫困家庭对此知之甚少。
王肖龙告诉记者,他曾听同村高年级的学生说过,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但具体怎么办?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学校并没有相关的宣传,甚至连老师也不清楚,他只能从历届学生那儿打听。
同时,贫困地区的传统观念也影响了助学贷款的申办。记者走访的7户农家,提起助学贷款来,他们大多还是主张想办法向亲戚朋友借贷,一是不知道助学贷款到底好不好办,二是宁愿自己欠债,就是再苦再累也能担,可千万不能让孩子刚走出家门,就先背上债。
中国扶贫基金会新长城项目组去年对北京、河北、山西等1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数百名特困生的问卷调查显示,近八成特困考生对国家资助政策只知道一点,还有7.1%的特困生表示从未听说过任何有关国家对贫困大学生的资助政策。
对于贫困生而言,能否圆上大学梦,往往取决于他们第一学年的学费能否解决。
郭琳,江苏省沛县朱寨镇张柳庄村高中毕业生。为了挣学费,她曾在砖瓦厂搬砖头。7月26日,当笔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为“失业”而发愁。
高考结束后,郭琳就在家帮母亲种稻子。到了7月,忙完农活,她听说附近有个屠宰场有事做,就跑了过去。结果得到了一份拔鸭毛的工作。3角8分钱一只鸭子,她一天可以拔四五十只。
屠宰场离她家有20多里路,早上7点就要上班。为此她不得不每天5点就起床,干到天黑才回家。但几天后,屠宰场老板却以要长期工为由,将她辞退了,这次打工她只赚了100多元。
为了挣钱,2005年暑假她又在砖厂干了20多天,与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搬运砖坯。郭琳说,砖厂本来是不收她的,但因为有同学的爸爸说情,最后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妈妈不想让我去,但家里没钱,我总得自己想些办法。妈妈经常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我上学买书、买资料的钱都是自己挣的,不会找家里要钱。”
郭琳家确实很穷,她的妈妈50岁出头,患有椎间盘突出,干不了重活。爸爸在陕西打工,也挣不了多少钱。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哥哥在江西上大学,一年要花费上万元。对于他们家而言,供一个孩子上大学已经欠债不少,供两个就更难承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