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孩子没有救活,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曹:如果说没有希望,或者说希望一开始就破灭了,可能心里还不会这么难受。
正是因为感受到似乎有一丝希望的时候,它却一点一点地破灭,心理承受不了。
新京报:有张现场照片显示你在哭。为什么会哭?你在想到什么?
曹 :在120没有拨打通的时候我都已经快崩溃了。
我看着小孩特别着急,自己哭没哭也不记清了。帮不上忙的感觉很难受,我觉得很无助,眼看着小孩生命垂危,如果自己再努力点,小孩就有希望了。当时只觉得心里透不过气。
生命和新闻 没有可比性
新京报:你救人的过程中,有一张图片引起了质疑。
那张图片上,你的工作牌在画面前方。有人因此质疑,救人过程是在做秀。
曹:他们可能是没有看到电视,照片只是一个定格。
而摄像资料上,我做人工呼吸时,那个牌子有几秒钟是在画面前方,碰巧被报社摄影记者拍到了。拍摄画面的记者,可能希望画面的信息量更多一些吧。
新京报:这件事引起的一个争议是,作为一个记者,究竟是应该报道还是应该救人,你怎么看?
曹:当时在现场,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一条生命和一个新闻,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任何事情在生命面前都是很渺小的,更何况只是一条新闻。如果不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只是记录事实的话,我们可能是要遵守一些道德操守。但是,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做到冷血。救人是一个人的本能。还有,咱们拍新闻不就是为了给人看吗,人都没了,给谁看?
新京报:有报道说,8分钟后120赶到现场,情况是否有好转?
曹:120赶到后,就对小女孩实施专业急救。几分钟后,我看到他们把孩子的父母叫走了。因为我的父母是医生,我知道一般把父母叫过去小声说话,就说明孩子生存的希望不大。我实在不愿意知道结果。20来分钟后,在黄河一桥东岸,另一个19岁的高中生溺水了,我就赶去了另一个现场。
新京报:为什么120会比你们慢?
曹:我觉得还是应该对他们表示理解,因为当时一是通讯信号不太好,再有可能路也不好走。当时我的手机一直在响,可能是他们找不到地方。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小女孩死亡的?
曹:当天晚上有其他媒体的记者告诉我,晚上9点多,医生给小孩下了死亡通知书。
最美丽称谓 帽子有点大
新京报:有人觉得你为河南人争了光。
曹:可能之前大家对河南人有误解,可能大家觉得河南人的负面报道有些多了,所以容易以偏概全。其实我觉得河南人特别实在,哪里都有好人,也有不太好的人。
新京报:还有人说你是“中国最美丽的女记者”,你怎么看待这个称呼?
曹:我觉得帽子有点太大了。他们说我美丽,可能是说我的心灵比较美。这个称号也让我觉得,要做一个好的记者,首先要做一个好人。
真的是这样,做人必须要善良,必须要有正义感、有爱心和责任心。
新京报:去年有媒体报道,厦门有记者在水洼边守候拍摄了行人骑自行车跌倒的镜头,很多人拿这个和你的事情对比。
曹:我觉得两件事情关系不大。不过我想,为了一张好的照片而不是告诫路人,可能会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咱们平时都是客观记录新闻,而不是去等待新闻和制造新闻。
新京报:那你如何看待一件救人未果的事件最后成为一个新闻以及一个新闻记者成为新闻人物?
曹:虽然孩子没有救过来,但是我尽力了。之所以大家这样关注,我想大家关注的其实不是我本人,更多的是对社会好风尚的一种呼唤,希望更多的好人能站出来。同时,报道也会让更多人了解急救知识,对每年溺水事件有所警示。
少放救人镜头 减轻对家属伤害
新京报:这件事已过去半个月了,对你有什么影响?
曹:以前是我采访别人,现在是别人采访我。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报道了,不过我想事情会过去的,很快生活也会恢复正常。
新京报:听说事后你们电视台对你有嘉奖。
曹:我们频道第二天对我有个嘉奖,他们可能觉得我特别勇敢,觉得我体现了人文关怀,奖了我1000元钱,早请同事吃没了。事后,台里还组织了一个急救知识的培训班,一共4期,讲各种情况下的急救知识。我每期都参加,小到小孩子吃果冻被卡到了,大到车祸,什么都学。
新京报: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参加?
曹:孩子最后没有活过来,如果我的急救知识再多一点,再正确一点,这个孩子生还的希望就更大。
新京报:有报道提到,事后几天,你睡觉前有时会想起那个小女孩。
曹:我有时候会突然想起她那个卡通图案的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