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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和露西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我永远想不到下班后，家里会出现何种奇特的新面具。露西善于制造惊喜。
但覆盖在甜蜜表层下的阴郁，让我无法正视，她时而会因为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暴怒。婚后第一个冬天，露西和我曾吵了一架，因为她不想生育。我还是释然了，即使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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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聊地看着算命节目。俗气的阿拉贝拉夫人以塔罗牌占卜，振振有词地哄骗打进电话的观众。忽然——电视中传出露西的声音。“我迷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差点晕厥。良久，我疯狂查找通话记录，这通电话一共讲了４６分钟，时间是晚上１１点。那是个怎样绝望又孤单的夜晚？
我打热线进去，找不到阿拉贝拉夫人，这些阿拉贝拉夫人们，只不过是一群替观众做心理分析的平庸妇女，电话是随机接入的，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听到露西声音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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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六个月，露西接到一份为去世的少女制作面具的差事。她把少女的脸做得很美。我担心这样的面具过于抽象。露西勃然大怒，把面具割成了碎片。她接了更多这样的订单。她做的亡灵面具有一种梦幻的特质，那是死者的生之梦想。
我带她去新奥尔良的嘉年华，想让她放松一下。我们住进一家据说闹鬼的旅馆。鬼魂是位年轻女子，总是穿一袭蓝色礼服而被人称为“蓝玛丽”。据说她会在旅馆外面游走，肌肤冰冷，边走边呼喊爱人的名字。露西被这个故事迷住了。半夜，她说自己看到了蓝玛丽。
那是三月间的事。露西是那年十月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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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聚会中，一个叫雷莫的人认出了罗丽——它正是七八年前，雷莫当作实验牺牲品的小狗之一。罗丽瑟瑟发抖，我把它送回去，自己却按捺不住好奇。在这个聚会上，我看到精密的手术器械，以及一群伤痕累累的狗。成员兴高采烈地谈论如何对狗施行手术，让它获得语言能力。
警察破门而入，人们纷纷逃散。我逃回家中，却赫然发现——罗丽失踪了！
晚上，我筋疲力尽地拨通了心灵咨询中心的电话，上天垂怜，电话那端居然是真正的阿拉贝拉夫人。她告诉我，我的太太当时怀孕了。那天占卜的结果是：露西面临着选择，为了某个原因，她可能要放弃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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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奥尔良之旅后，我和露西的关系又陷入了阴郁状态。露西变得相当沉默，继续制作亡者面具，不过她的兴趣似乎衰退了不少。她沉醉于制作一些类型古怪的面具。有时我回家，会看见她躺在客厅，一天什么也没做。
那是八月中旬。根据法医的推断，我们的孩子就是在那时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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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被警察送回来了，然而，雷莫那些人摘掉了它的喉头，它再也不可能发出声音。
从它的项圈上，我赫然发现一行字。那是露西的笔迹。
你是我最好的武士
我感觉呼吸霎时停了，现在，我知道该去找寻什么了。
我把露西临死前动过的书，按顺序全部输入电脑，每个名字中所嵌的字，组合起来就是：
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今日的事，
我绝对会挖出你的两个灰眼睛，
放进泥土做的眼睛；
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你不会属于我，
我绝对会无情地挖出你的心脏，
放入一个石头制的心。
这是仙女皇后在知道就要失去坦林时，对他说的话。我曾认为这是狠毒的，但现在重读，却感到一股悲哀——它也能被解释为仁慈，解释为保护。自从露西死后，我有多少次希望眼睛别再流泪、心也别再悲伤呢？
在心碎中，我发现了那个埋藏已久的事实。
那天我的露西爬到树上，是为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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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吵了最后一架。她甚至在争吵时，毁坏了我一向珍视的金笔，一时间，我实在无法和颜悦色。
我想她是在那个夜里给阿拉贝拉夫人打了电话，我想她终于感到绝望，占卜的结果，让她冲动地作了选择。她觉得已经无力面对充满压力的生活。
于是，露西在布下一个谜题让我解答后，与自己打了一个赌，她爬上树，试验是否可以毫发无伤地下来。如果可以，她就会得到赦免。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微微后仰，体会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轻松。
然后，她便坠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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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死后第一年的日子，就这么过了，我和罗丽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再有谜题需要我破解了。我常常回忆起我穿着白纱的妻子，记起她为我的生命带来的慰藉，也带来的悲伤。尔后，我渐渐发现：记住她原本的样子，就是我们能送给彼此的最佳的礼物。
S008
作者：赵明宇／整理 责任编辑：Y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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