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真正的幽默是观众捧腹大笑,演员自己却不笑。我觉得你就具有这种特质。所以有专家评价你的表演是“寓谐于庄”。
范伟:诙谐是作品给我的,庄重是我的表演。我的经验是:千万别拿自己当喜剧人物。我一直没把自己定位为喜剧小品演员。说实话,我演喜剧也是正着演,台词、表演只做适度夸张。如果我时刻提醒自己是在演喜剧,夸大肢体动作,故意挤眉弄眼,反倒让观众感觉假了,不幽默了。我认为曲艺理论家薛宝琨关于喜剧的快感和美感的论述,很值得我们好好学习、揣摩。快感是让大家乐一乐,细琢磨却没什么意思;美感是乐完之后,越琢磨越可笑,越耐人寻味。后者是高明、隽永的,前者是比较低端的。快感像酗酒,令人沉醉一时其实对身体有害;美感像适度饮用葡萄酒,既带来心情愉悦,又有益健康。马三立老先生的相声为何高明?就是耐人寻味,越琢磨越哏儿,越琢磨越合理,越合理就越可笑。所以我们在塑造人物之前,先把他的合理性找到,而且要特别充分,从人物性格深处去挖掘,而不是依赖演员外在的表演。
大角色,小角色,只要喜欢我都演
记者:我觉得你在表演上的可塑性特别强,憨厚老实的,自私狡黠的,刁钻奸猾的,幽默可笑的,即使是个小角色,只有不多的戏份,也会被你演绎得活灵活现。
范伟:谢谢夸奖(笑)。首先是我没想过我演的是大角色,还是小角色。我是一个有标准而没计划的人。比如我现在一直演配角,从牛年开始就演主角了,没这个计划。但我有标准,标准就是这个人物我喜欢。他可能是主角,也可能是配角;可能是大人物,也可能是小人物,只要是我喜欢的人物,不管有多少戏份,我都会去演。喜欢了才会兴奋,兴奋了才能演好。
记者:你塑造的很多人物都可以说是典型,如《刘老根》中的药匣子、《乡村爱情2》中王大拿的儿子王总等等,生活气息、地域特色非常浓郁,十分出彩儿。
范伟:对,尤其在东北有这个生活基础,像药匣子这种人特别多,我亲戚朋友中就有(笑)。村子在东北叫“屯子”,这种人叫“屯不错”,也叫“知道分子”(比知识分子差一点),知道好多事,遇到问题能说明白。劝个架呀,摆个事儿呀,啥都掺和,在屯里比较有威信,就被架楞起来了。架楞的后果,就是常常不懂装懂,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笑),于是出现喜剧效果。还有演本山大哥的儿子,从年龄感上就挺牵强的,我们就想办法尽量让这种父子关系合理一点,给他加些不伤大雅的小毛病,如口吃、臭美、喜欢念几句歪诗等,显得更幼稚可笑一点(笑)。
观众如父母,演员要做“乖孩子”
记者:我高兴地看到,你在观众中口碑一直很好,几乎没有负面新闻。最近媒体爆出明星为问题网络代言,也只有你做了公开道歉。你如何看待演员与观众的关系?
范伟:怎么说呢?有时我觉得演员就像个厨师,可以做些自己的看家菜,但也要想想厨房外边的顾客,对你沾沾自喜的手艺是否买账,切不可孤芳自赏。作为一个演员,要明白你的戏是给谁拍的。为得奖而拍的,可以有一两部,美一美,但不是你的主要任务。比如我时不时也拍些文艺电影,如《看车人的七月》、《芳香之旅》,但它们毕竟是小众化的东西,我们主要面向的还是人民大众。演员的主要任务是给大众带来快乐,带来艺术享受,时时刻刻要为广大观众着想。然后,我又是一个面对观众比较忐忑的人,很怕观众不满意,有点像家里的一个乖孩子,特别想讨好父母,肯定就会表现特别乖,尽量不让父母操心、生气,想办法哄他们高兴(笑)。演员面对观众犹如面对父母一样。不让观众失望会心生忐忑,忐忑又让你变得特别认真,对每一个角色都尽心竭力。这样,即使演员稍有闪失或力不从心,观众也能谅解和感到满意。
儿子说,老爸,得节省点子弹了
记者:你的表演才能是受父母的影响吗?
范伟:我妈妈在表演方面挺有天赋的。她比较幽默,同样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意思,属于能说会道的那种人,模仿能力也很强,主要是没赶上好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店营业员。我爸爸呢,是特别有文学梦的一个人,一直是工厂的宣传干事,写得一手好字,坚持文学创作,但被退稿的时候多(笑)。可能父母的基因在我身上都有——我表演上的天赋像我妈;我对每件事情的认真、执着和勤奋又像我爸。
记者:听说你的儿子是个相声迷,特别爱听李伯祥的相声?
范伟:我儿子吧,他看来说不了相声,不是这块料儿(笑)。但他的确酷爱相声,从几岁时开始,不听相声睡不着觉(笑)。现在他上学起得早,晚上就不让他听了。他对自己的“奖励”,就是听一段好的传统相声。他最爱听马三立、苏文茂、李伯祥和郭德纲的相声,特别喜欢天津的传统相声。
记者:谈谈今后的发展方向吧,你还会上央视春晚、表演喜剧小品吗?
范伟:还是那句话:有标准、没计划,达到标准的就去做。我儿子告诉我:老爸,咱得省点子弹呀(笑),意思是劝我别透支生命和健康。像现在正拍的《老大的幸福生活》,大家合作很愉快,就是有时觉得累了,年龄不饶人啦。他们管这部剧叫“范氏喜剧”,我听了觉得有些肉麻(笑),我就是一部一部地拍戏,没什么“氏”不“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