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就是拍这个叫什么《鬼子来了》是吧,这里边就讲到就是说,中国男性里面的女性还是比较刚烈的,但是男的好多很懦弱。后来我就跟一个朋友聊起来,这个朋友就说一句话,后来我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很扎心,他是一个军队的这么一个子弟啊,他自己就说,他说其实啊我说这个片子好,还是知耻近乎勇嘛,只好你敢暴露自己我那个时候我就是耸了,我害怕了,我有耻辱感。可是这位男士呢他就说,他说但是我觉得啊,中国这么多年出了问题,主要是中国的男人出了问题的了。然后他特别沉痛的说了这句,我每次想都觉得中国的男人他的包袱,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失败的,名义上他的包袱更重。他特别害怕我们这男人本来就已经是在一个失败的阴影之下,我们再都一下变成女里女气的,他就觉得更不能接受,就更恐怖的一件事,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因素在里边?
王蒙:是。这个我还没有想到社会政治上去,但是我就觉得你这个说得显然的,现在全世界仍然是男性中心,你不管你做多少事情,你说同工同酬。
查建英:是啊。
王蒙:比如说这个设立妇女节,设立妇女节更说明它是有这方面。
窦文涛:没错,就这一天。
查建英:对,就是,没男人节。
王蒙:就不需要设立这一天,男儿节就不需要了。包括这个他的当做开玩笑,小沈阳他一边穿着衣服,他要强调我是纯爷们。
查建英:对,没错。
王蒙:他要强调这个。
查建英:是,是。
王蒙:你就演戏归演戏,我是哄着各位大爷,各朋友。
窦文涛:开心。
王蒙:各位叔叔大哥玩儿,但是我纯爷们,你这点,你信不信。
查建英:对,他有这个,其实在东、西关系上,中国和西方就等于是中国人就成女的了,西方人是男的,所以他有这种处于弱势的人总有一种,就英文里叫(则反思英语),他就自己老要说,强调我不弱,我不弱,我强,我是男的,你们别把我当女的。
王蒙:因为这样的故事就更多了,如果咱们比如说出一个电影,描写啊是一个中国人娶了一个外国的,欧美的一个女孩当妻子,老百姓都觉得很舒服。
查建英:没错,没错。
王蒙:如果你就像那演的是个中国美女要嫁给一个白种人,干什么。哎哟,这个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查建英:我联想就是。
窦文涛:是不是心里自居弱者啊。
王蒙:是,是。
查建英:不是有两个电视剧嘛,一个是那个90年代那个《北京人在纽约》就里边就是说,中国的这个男女两口子到了纽约以后,这女的后来爱上一个美国一个洋人、一个白人,哎哟,简直可恶透顶。然后这个男主角最后还得睡一个美国妓女,才能出气,就我有美钞,拿这个美元往那个美国白人妓女身上摔啊,我总算,我也睡你们,你知道。还有一个《洋妞在北京》把这个倒过来了。
王蒙:这变态,这个有点变态。
查建英:后来《洋妞在北京》就变成一个,就一定要让里面所有的这个在中国的这个留学生的女孩,漂亮女孩,都要爱上这个男主角,中国的男孩,然后大家就觉得看得特别舒服。
窦文涛:哎哟,真是的。
查建英:就是这种心理。
王蒙:反过来说吧,是不是这小沈阳太女性了呢,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这种感觉。相反的我有一个相反的感觉,就是1980年呢,我第一次去美国,而且时间比较长,在爱荷华大学待了4个多月。我们那有一些欧洲来的一些作家,我就觉得这个欧洲来的作家他怎么说话,都一个个像大姑娘似的,动作也扭扭捏捏的,说话的声音特别的低,他为什么呢?这是Gentle,Gentleman。
窦文涛:绅士。
王蒙:Gentle是什么意思呢?轻柔的,Gentle就是轻柔的嘛。你是绅士,你做什么,说话、做事儿,你举动都很轻柔的。
查建英:对,对。
王蒙:你如果说是绅士,你一举动都是这劲儿的,都这劲儿的,那就是说流氓。
查建英:尤其是你看欧洲人一说美国,就是最恶劣美国游客的形象,就是到哪儿你都听到他们在那儿都高声大嗓,在饭馆里就他们声音最大。
窦文涛:中国游客不也这样吗?
查建英:特别没文化,欧洲人看美国人。我也有一个那个,我的就是英文书的出版人嘛,他正好是一个法籍的犹太人,常年住在美国。我后来发现我一去欧洲的时候,我有一次在巴黎见到他,就突然第一次听见他说法文,因为他实际上小时候是法国长大的,然后他一说法文我觉得变了一个人。当时我说实话,我还有点觉得怎么这么娘娘腔啊,这法文。
王蒙:怎么样,怎么样。
查建英:因为我在美国住惯了,你知道嘛,突然他从英文变成法文,我很不适应。
窦文涛:没错,我在法国那个卢浮宫啊,我就觉得人家法国人看博物馆那叫一个好听啊,不是。听一男一女看这个画,就那种体贴、轻柔。
查建英:对。
窦文涛:哎呀,你觉得是那个气氛真好。
查建英:对。
王蒙:所以我们对所谓的男子气,所谓男子汉也不要用一种很(草猛)的,很山寨的这种观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