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问自己,爱是否可以重来,爱的裂痕是否可以完全抹平。即使她已经躺在我的怀里,我仍然感到黑夜在一层层裂开,而深处,却只有我一个内核。那个和我灵肉相连的女人去了哪里?
我们的家庭气氛,从没有过的沉闷起来。
裴新华的反应是非常正常的,对大部分无辜的夫妻来说,碰到这样的事,就好像被强盗偷走了灵魂,这种心的撕裂远远要大过肉体的痛楚。
这一年的冬天,公司要发一批货去河北,本来我是完全可以不去的,但考虑到公司每年都会举行迎新晚会,那是必须要带老婆孩子的。往年参加这样的晚会,我和妻子总是会上最活跃的一对,我们的男女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是一个保留节目,但今年这个形势,让我怎么唱得出口,所以我想都没有想就跟车去了河北。
这一去就是十多天,离开时海南还春暖花开,但河北已经冰天雪地了。走在长长的国道上,感受着一阵阵的冷风,看着别人一家家迎新过节,我却像一个被流放的人一样,不得已要离开温暖的家,我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对妻子的怨恨。我恨她轻浮放荡,只图自己的一时之快而使我们的感情出现裂痕,使我们一个好好的家庭笼罩上了无法消除的阴影。
我记得那是一个雪天,雪很大,我们已经在保定停了两天,同去的司机和一个部门经理建议我们晚上可以去舞厅里放松放松。
在海口,我和很多商场上的男人一样,免不了会出入歌舞厅,但我有自己的原则,从不乱来,更不带客人去那些下三滥的场所。我发誓要过干净崇高的生活,不仅为了妻子和孩子,也为了我自己。
但这个晚上,我却有了要放纵自己的想法,当包厢里进来两个风姿绰约的小姐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胳膊,把她们一起搂到了怀里。我的两个下属从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一时有点发呆,我蛮横地冲他们一挥手,说:“ 没脸色的东西,出去。”
两个姑娘很快看出我已经有了醉意,更看出我是带着一种情绪来这里的。可能这种男人对她们来说是最容易搞掂的,其中的一个简直快得没有让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只穿着三点式站在我的面前了。
我的酒就是这个时候猛醒了。脱了衣服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子瘦瘦的,她站起来时,我刚好能看见她的肚脐,那是一种很稚嫩的感觉,在薄薄的肚皮上看上去非常的苍白、脆弱,甚至给人变形的感觉。我渐渐向上看去,我看见了她的胳膊,在关节处有着明显的骨骼的痕迹。胸部肯定是整过形的,大得离谱。但正因为这,让我猛然产生了想哭的感觉。我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就仅仅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一个异性的符号,我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就有了野兽般的冲动,竟然有了要和她肌肤相亲的欲望?
妻子的脸猛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外面,还在飘雪,包厢里面也并没有热到要穿三点的程度。衣衫薄薄的姑娘显然已经冷了,即使灯光昏暗,我也能看见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当然,也许只是因为我自己打起了寒战吧。
我胡乱抓起了沙发上的衣服,塞到了她们的手里,一言不发就走出了包厢。
第四天,到了石家庄,我没有再跟着同事一起开车返回,而是坐飞机回了海口。进家门的一瞬间,我把妻子紧紧搂在了怀里,她惊异地看着我,但很快也就顺从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裴新华说人的情感实在是太复杂的东西,尽管他一直渴望着纯净简单的爱,可这个时候,酸涩苦甜的回忆让他却有了比往日更强烈地想拥住妻子的热望。
二
这天晚上,我把妻子约到了海边,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海浪一层层拍打着沙滩,我握住了她的手,我说:“ 你还记得1992年的那个冬天吗?”
过了很久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时我们还在郑州,刚工作不久。那年冬天的雪特别的大,我新分了单身宿舍,妻子常常来我这里。她生日那一天,我简直是不怀好意地买了酒,然后把我们都灌醉了。当她把身体坦然地交给我时,那一刹那,我简直感到了一种神圣的哽咽。我突然明白,在这个世界,能和我如此亲近的女人只有妻子一个,当我们互相交给对方时,我们不仅是肉体的结合,更是灵魂的深度交流。我就像搂一个孩子那样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而我,也将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