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我就知道这样一个例子,有两个中国人去美国,以为在美国什么都随便了,就在公园里做爱,结果被警察抓了起来。因为你做爱别人不愿意看,你这样等于强迫别人看,当然构成对别人的伤害。所以,道德不道德其实应该是三个原则,成年人;自愿;在私人场所。
中国新闻周刊:我们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多边恋等等挑战传统的性关系,所获得的满足,与其带来的 精神消耗、心理创伤相比,恐怕得不偿失。你提倡的东西是不是忽视了感情需要及双方的信任与责任?
李银河:我倒并没有提倡多边恋。我只是说,为什么只有两个人之间才能有爱——这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而有的人就是选择三个人。如果他们三个人都很负责任,那就没有伤害到责任,如果三个人都很爱,那么也没有伤害到爱。在我的调查中,有不少三人关系的例子,也发现三人关系并不一定就构成伤害。
我记得秦晖说过一句话非常好,文化无好坏,制度有优劣。同性恋、异性恋作为两种文化,它们之间是没有好坏的。能保障所有人权利的制度才是好的,而歧视少数人的、不给少数人权利的制度是劣的。比如同性恋、一夜情、虐恋、换偶,我们都不喜欢,但是我要强调,他们有权利做我们不喜欢的事情。
“我希望自己是个同性恋,可惜我不是”
中国新闻周刊:你已经委托他人为同性恋婚姻提交过三次提案,但迄今全世界也只有五个国家允许同性恋婚姻。你真的相信在中国同性恋婚姻的可行性吗?
李银河:我相信可行,比在美国更可行。因为美国有宗教障碍,右派特别激烈地反对同性恋,甚至就像《断背山》描写的一样杀害同性恋。而中国历史上没有残酷迫害同性恋的传统,咱们这里一般比较忽视他们,或者怀着一种同情,觉得他(她)可惜,怎么就不生育了呢?因此同性恋婚姻的障碍要比美国小得多。
中国新闻周刊:假如你是拉拉(女同性恋),你会公开自己的身份吗?
李银河:我如果是,我想我应该会公开的。
在中国做一个同性恋,是不是要公开身份,还是要自己根据周边的环境、家庭等等情况自己来决定。中国的同性恋者最难过的就是父母这一关,这个社会太看重传宗接代。我认识一个变性者,她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她结婚的时候对母亲说,我这可是为你们结婚的,她母亲说,你自己考虑,你幸福不幸福是你自己的事——我觉得这个母亲特别无私。
中国新闻周刊:假如你的子女是同性恋或者变性者,你可以成为这样的母亲吗?
李银河:我绝对不会逼着他(她)和异性结婚,这样是很残酷的。
如果他要去参加一个虐恋的俱乐部,我只好让他去,他有这权利。要不然他就老压抑着,得不到他的幸福。我觉得关键是,这种压抑对社会是不是必须的。比如一个人有虐恋的欲望,如果他不伤害别人,他私下去做,你为什么去压抑他呢?有些压抑是必要的,有些压抑是不必要的。只要不伤害别人,不伤害社会,这种压抑我觉得就应该尽量减少。
再比如换偶,在西方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形成风潮的,在人群中可以占1%到3%的比例。他们都是成年人,在私下场合做,不伤害到社会和他人,你凭什么去干扰他们呢?
中国新闻周刊:假如说王小波有这个欲望,他要求多边恋,你能接受吗?
李银河:我也能接受吧,如果他有这个欲望,真是要去尝试一下别的女人,我也不会特别反对。但是他要是去爱别人,可能我就接受不了。我的线可能划在那。如果他还只爱我一个人,他想跟别人有一点肉体的不发生爱情的关系,还在我的容忍范围内。
中国新闻周刊:这是针对对方而言的,那么对你自己来说呢?
李银河:我好像还没这个欲望,不管在情感上还是肉体上我还是喜欢一对一的,没有想过换偶什么的。
中国新闻周刊:我们都知道你“开博”有些时日了,您怎么看待网络民意?
李银河:从我看到的留言来看,多数人还是支持我的。有些反对者我觉得他可能有点歇斯底里,还有一些人可能就是觉得万恶淫为首,大概他们的基本观念就是反性禁欲的。这其实也是一种很原始的性观念了,它的历史可能和性一样长久,有一群人来这里发作,其实也是挺正常的。
中国新闻周刊:你会担心网上一些关于你是“拉拉”的传言,损害你的形象吗?
李银河:陈丹青就说过,他还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同性恋,他的意思是可能他会因此对艺术有更多的感悟。其实我也还真希望我是一个同性恋,如果我是的话,我想我可以体验更多的东西,可惜我不是,也是很遗憾的事情。这个就像猫不是狗,没有谁好谁不好的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你讲这些话,是否是一种反道德的道德勇气,或者一种启蒙知识分子的自负在支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