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青海省教育厅招生办主任战斗告诉本报记者,近几年青海省的高考升学率从扩招前的不足50 %一跃升至80%以上,2003年更高达88%,其中乐都一县达100%,当年,青海省 高考录取率位居全国第一。而资料显示,2004年全国平均高考录取率只是60.1%。
青海省教育厅一位官员向本报记者透露,由于省内大学和省外大学近年频频扩招,像青海这样的人 口小省,一度出现高校计划招生总人数竟大于青海考生总人数的怪现状。“为了满足高校扩招的需求,分数线只好逐年下降,总分刚过200分也可以上大专。大学几乎是无门槛,想上就上,这在外省是难以想象的。”这位官员说。
紧随高升学率之后的,却是低就业率。在升学率一度高达88%的青海,2003年9月底省属高校公布的就业率却只有45.9%,2004年为58%。青海大学一位教授特别强调,就业特别困难的那些学生,其实就是大学扩招后涌入省属高校的农家子弟,“限于地方财力,青海高校的政府投入严重不足,这个扩招的成本只好让农民自己承担了。”
“扩招使这些农村孩子圆了大学梦,但是因为基础薄弱,他们中很少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大多数都被扩招进了一般地方院校,而这些学校的师资、教学设施本来就差,学生短期内聚集后更加短缺,教学质量难以保证,大量农村生源毕业生也就难以就业,众多企盼富裕的农民家庭重新退回了贫困境地。”全国人大代表、民盟青海省委副主委程苏说。
透支35年收入上4年大学
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四学费还没交的王磊焦虑不已,“交不齐学费,领不到毕业证,找工作就更难了。”令人吃惊的是,王磊所在的班里,有1/3的学生未交齐学费。
4月中下旬,本报记者走访了青海平安、乐都、互助3县多个供子女上大学的农村家庭。
平安县八藏沟乡是国家级贫困乡,农民人均年收入不足800元。有子女上大学的农户,几乎家家债务缠身,长期贫困。刘国柱的4个孩子有两个上大学,老大在青海民族学院物理系,正读大三。刚东凑西凑了3万元学费,老二又考上了中央民族学院政法系,实在没钱只好退学了,现在建筑工地打小工,一天20元。
“上大学还不如打工,上大学债越背越多。”刘国柱说,“村里好几个大学生都找不上正经工作,都干保安、推销 化妆品。”
50多岁的颜宗奎到现在还住着逼仄的土坯房,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家里靠卖鸡蛋、菜籽一年收入不到600 块钱,为筹学费,连盖房子的木头也卖光了。”
颜宗奎老汉本想让儿子申请助学贷款,“可一个班只有一两个人能申请到。因为前面毕业的同学找不到工作,收入低还不上,银行不愿意贷了。”
他后悔送儿子上大学,家里至今还背着近1万元外债,“餐餐都是开水就馍馍”。
颜老汉的老伴双目失明,一听记者打听儿子的去向,眼泪哗哗流,“儿子前年文秘专业毕业,没找着工作在家闲了一段,被人说闲话,有天悄悄走了。两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不知能不能吃饱穿暖?”
“家里花了这么大代价读书还就不了业,孩子没脸回来啊。考上大学时多荣耀,戴红花,全村人送,现在就是在外面当乞丐也不会回来了。”给记者带路的学区校长孙老师说。
乐都县虽是有名的贫困县,但自古重视教育,民国17年就有完全小学。为了儿子能读大学,马厂村一户村民把家里的房子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6000元交学费,“现在老两口打工到哪,一顶窝棚建到哪”。
“农民供孩子上大学本来是为了改变前途,提高生活质量。可是现在看来,一个家庭的孩子书读得越多,这家的经济状况就越差;大学生越多的村庄就越贫困。”曾到乐都县调研的青海省民盟的吴建功“发现”了经济与教育的反比规律。
青海省海东地区的2.5万余名在校大中专生中,约2万人为农村生源,“年花费近2亿元”。据统计,西部12省区农村人口近2.9亿,人均年收入1966元,而青海省的贫困县数量全国最多,近两年青海省农牧民人均年收入只有1817 元,在国家级贫困县甚至低于800元。但是,10年间,大学学费猛涨约20倍。
在全国“两会”上,程苏不止一次强调几个数据对比,“按平均水平计算,西部地区一个大学生每年支出7000元,这相当于贫困地区9个农民一年的纯收入!本科4年最少花费2.8万元,相当于贫困县一个强劳力35年纯收入!”
待业一族的还债人生
就业困境使农村大学生成为新的边缘人群,尤其是待业多年的毕业生,10年内都将陷于“学债”的纠缠之中。在本报记者走访的村庄,许多农家子弟毕业后难以在城里找到工作,回到就业机会更少的原籍,多年待业荒废了所学知识,相当数量者打起短工,以搬砖头、端盘子等体力活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