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崔英杰跟家里说烤肠生意不错,想找个帮手。崔父于是在前面村子里找到了一个正在放暑假的小姑娘。8月10日,崔父领着女孩坐长途车来到北京。崔英杰当时兴致很高,骑着那辆新三轮拉着两人在圆明园外面转悠了一圈。
4点30分,城管车向科贸大厦方向驶来。李志强职业性地左顾右盼。9年的城管生涯,李志强就是这样看似单调无聊地在这个城市里兜着圈子 。
2004年崔英杰初来北京时,李志强已经在北京万寿路上来来回回跑了6年。万寿路街道是中央部委聚集地,李志强负责巡查西翠路段,是万寿路城管监察分队门前“三包组”组长。城管工作一般简单分成“三包组”与“巡查组”。“三包组”主要针对店铺,管理门前卫生,小广告,违章建筑,居民投诉等。而“巡查组”则更多对付无证商贩。和李志强接触过的西翠路“红番茄”餐厅老板李美玲说,“他很和善,即使要罚款,也是笑眯眯的,很有耐性。”听说李志强的不幸后,她和店员特地买了花篮去李家悼念。
每天8点,李志强骑着标志性的小摩托准时上班。8点半,当同事们来时,李志强已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召集组员们开个会,分配一下当天任务,便各自出发巡街去了。李志强父母的家也在他管理的区域。李父上下班,偶尔会遇见正在巡街的儿子,有时他会停下来看几眼。“只要他喜欢,我们就支持。”李父说。
事后谈起城管的工作,李志强生前的同事金玲满腹委屈:“我们管的是其它部门不愿管或是管不住的事情。有些事情,比如如何安置进京农民,这都不是我们城管可以解决的。”金玲至今记得,从1998年至2005年,每个清晨,朝她迎面走来的是笑眯眯的“李组长”。“城管总是被人骂,有时实在难受了,志强总对我说,姐姐,别人不理解就算了,您自己可别放心上。”
城管人员每日巡查街道的工作有些枯燥,KTV保安的工作也是单调无聊,每天从凌晨2点到白天10点,崔英杰的工作就是在八楼观光电梯口上坐一夜。胡天说,他们在这里实际上是被用来防止打架的,可是说实话,这个KTV开业一年来还没怎么遇上客人捣乱的事情。如果工资发放准时,每个月1100块钱的收入其实相当轻松。可是冲着工资而来的崔英杰干了四个月却只拿到了一个月的钱,仅有的那些工资还随着第一辆三轮车丢了。
尽管生活沮丧,崔英杰却从不哭穷,能说会道的他人缘极佳。一位同事说,只要大家坐在一起,他总是说话的中心。也许正因为此,在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同样拿不到工资的同事们愿意借钱给他。实际上,连续三个月拿不到工资的崔英杰生活几乎难以支撑。胡天说,崔英杰每天就只吃方便面,后来连方便面也吃不起了,就去院子里的小卖部赊。
同伴们各自靠微薄的积蓄度日,期望着用乖巧的工作态度换回老板的奖赏,把工资发给他们。崔英杰没有可以依赖的资本,但他的脑子比别人活,于是就有了烤肠的主意。下午烤肠,晚上上班,崔英杰很兴奋这样的“人生设计”与“商业规划”。
相 遇
这是北京市联合整治行动的第三天。距离联合整治活动结束的时间还剩下1小时15分钟,这意味着一个多小时后,城管队员可以松上口气,三天下来的倦怠也将随着周末的到来而缓解。
就在这时,崔英杰被发现了。城管车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李志强第一个跳下车,向崔英杰径直走去……
37岁的李志强出生于一个优越的家庭。母亲是高级会计师,父亲是信息产业部的干部。李志强是家中独子,由于父母工作忙碌,李志强很小就学会挂着钥匙,照顾自己。798厂区的邻居们,很多记得那个小名“京京”、大眼睛、圆脑袋、性情开朗的孩子。
1983年,李志强念完了高中,却没有考上大学。他很爱看书,而且有绘画特长。那一年,崔英杰才刚刚出生,父母是河北保定阜平县平阳镇各老村的农民。崔英杰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带来太多欢乐。家中四个孩子,最小的女儿是聋哑人。全家的收入都维系在三亩地上。由于家境贫困,崔英杰念完初中就辍学了。
李志强和同事走过来的时候,崔英杰正在专注地烤肠。城管人员说,这个地带,正常情况下一天赚两三百是很自然的事情。两天前城管人员刚在这里清理了一批新疆小贩。
也许是因为生意不错,崔英杰对凡事都乐观起来。“他说,妈不要着急,等过年我就能攒上钱了。到时候我们翻新一下房子。”崔母这样回忆儿子的打算。崔英杰家里的两间砖房是30年前盖的,屋顶不时往下落土。父亲要给他介绍对象让他早点结婚,崔英杰说,现在不行,等攒了钱,要大大方方地结婚。崔英杰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没有表白,两人逛过一次朝阳公园。他只是向好朋友透露过心底的这段记忆。 |